季丞雪提着剑站在太虚峰的峰顶,放出神识。
神识覆盖茫茫雪山之上的每一寸土地。
很快,季丞雪看见了郁色。
她没在崖底,没有摔得缺胳膊少腿,也没有摔成一滩烂泥。人家正陷在软绵绵的被窝里,睡得正香。
季丞雪收了神识。
他忽然沉默了。
是了,他差点都忘了,这大半夜的,人家一个女修应该在这里休息,而不是应该出现在他的墙头。
第二天,他破天荒地管了一回事儿,他给执事堂下了个任务,让执事堂对堂里的杂役们严加看管,倘若有杂役去往不该他们去的地方被发现,要关禁闭半个月。
宗主很少管事,这次也不知道是执事堂做了什么错事惹着祖宗了,把执事堂主吓得够呛。
郁色从那日做了梦以后,就没有再去过太虚峰了。
三天后,就是郁色在魔域黄历上选下来的好日子,那天据说是诸事皆宜。
郁色做足了准备,打算就这天,趁着宗主去竹林深处练剑的时候,潜行入他的院子,无死角下毒!
可她还没动手呢,兽棚里边就出事了。
兽棚里,上一次被牵出去的那头黑虎独角兽,忽然发了疯,在兽棚里,只依靠一身蛮力就挣脱了特质捆兽索,在兽棚里横冲直撞,咬伤了好几只食草类没什么自保能力的异兽。
郁色听到动静的时候,有一头白鹤已经趴在地上奄奄一息。一些凶猛一点的异兽,比如赤霄和银霜它们,有心上前围攻黑虎独角兽,去救助那些弱小的异兽,但它们并不能挣脱捆兽索,所以无可奈何。
兽棚里嘶吼声和嚎叫声,在整座御兽峰回荡不休。
郁色很喜欢那些无害的小异兽,平时出去放风的时候都是牵着它们不舍得骑。现在被这头不知道着了什么魔的黑虎独角兽,丧心病狂地无差别攻击,把郁色心疼坏了。
郁色进棚飞起一脚,直接把黑虎独角兽踹出了棚外。
棚子里一阵异兽的欢呼声。
郁色放出一只蛊,却发现它的蛊还没有进入黑虎独角兽的身体,就被它周身肆虐的煞气给撕碎了。
郁色有些惊讶,她精神一绷:“魔息……”
怎么会有魔息?太虚峰长老的坐骑身上,怎么会有魔息?
郁色对魔息的辨识能力很强,毕竟她就是来自魔族。她甚至能够清晰地分辨出,现在附着在黑虎独角兽身上的魔息,就来自正统魔域皇族。
至纯,至烈。且带毒。
难怪能够杀了她的蛊,也难怪它能够挣脱开捆兽索。
郁色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为什么黑虎独角兽的身上会有让她熟悉的魔息。她现在只能把战场拉出兽棚,用自己的赤手空拳把它制服!
沾了魔息的异兽很难缠,魔息自带煞气,对人修伤害极大。郁色的魔息都被收敛了起来,她身上的魔息保护不了她,她只能像个人修一样,去承受这些魔息里,刀锋一般的煞气刺在她身上给她带来的痛楚。
但郁色向来不怕疼的。
她承着煞气肆虐的伤害,抡着胳膊腿,和黑虎独角兽在地上翻滚撕打,不一会儿,胳膊腿就挂了彩,白嫩的脸颊,也被黑虎的巴掌拍出了三道明显的口子,鲜血顺着血痕往外渗,在寒冬里把郁色疼得龇牙咧嘴。
偏生那该死的魔息,让异兽兴奋以极,明明在清醒时可以一拳把它致死的力道,在现在,只能给它挠痒痒,它已经从异兽变成了一头,不怕死,也轻易死不掉的怪物了!
郁色整个人豁出去了,滚着滚着,她把自己的袄裙外衫也给脱掉了,那外衫被黑虎独角兽撕咬得破破烂烂,已经没法穿了。
御兽峰上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吸引了执事堂和各峰的人纷纷前来。
郁色被黑虎独角兽摁在地上的时候,她从大雪漫漫的天际看见了熹微的光影,它们纵横交织而来,是太虚宗的长老和高阶弟子们来救他了吧。
她打得有点累,打架她从不认输,但是黑虎独角兽身上的魔息不一样,那些魔息对郁色造成的攻击,她力气再大也无法抵御,郁色觉得手脚越来越绵软,好像身体里的力蛊都有些累了,不太听她的使唤了……
在三四道剑光倏然落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得救了,解脱了,可以不用和这头迷失自我的异兽打下去了。
郁色松了口气,她浑身都很疼,她也知道她受了很多伤,但是她现在不想动,也不想关心,眼皮很沉,陷入软绵绵的雪里,就像陷在被窝里,她只想睡过去好好休息一下。
闭上眼睛前,他在天际看见一把剑。
那把剑,剑光炽烈,招摇,又十分华丽,想不看见都难。剑上的人离得太远,又悬在天际静止不动,似乎不打算下地。
就那么高高在上地俯瞰着她。
郁色看不清那个人,只能确定他穿着一身白衣,和天上的云,半空的雪混在一起,看不真切。
但郁色知道,那个人是宗主,是天恒君,是她的仇人季丞雪。
郁色昏迷了一天一夜还没有醒。
到了入夜时分,仍然在药堂里睡得香甜。
执事堂里,执事堂主正在焦头烂额。跟他一起焦头烂额的还是黑虎独角兽的主人。
他们的宗主此时也坐在执事堂的正堂里,端着一杯茶盏轻轻摇晃着。
季丞雪:“源头,查了么?”
执事堂主又开始疯狂擦汗:“查出来了,‘黑星’在半个月前,有过外出的登记。去向何处,我就不知道了,要问它的主人。”
那黑虎独角兽的名字,就叫黑星。黑星的主人,是执法堂一位普通的长老。
此时这位长老面色发红:“我能去哪里!我不过就是去了一趟外山的市集!去喝了点儿野酒。”
眼见周围的长老们都在窃窃私语,这位长老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你们一个一个什么意思,我的坐骑被魔息污染,就代表我跟魔域有来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怀疑什么,你们怀疑我和魔族有染!”
季丞雪沉声道:“没有人说你和魔族有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