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李浩然摸了一把桌子。那简陋的办公桌上立即留下两道手指印。厚厚的灰尘。
“好吧，从现在开始，我们的办公室就在这了。”李浩然朝身后抱着一堆文件资料的汤歌，自嘲地笑了笑。
虽然这是一个地下室，虽然这只是一间充斥着霉味的房间，但毕竟还算是一个房间，而且空间远比楼上那间拐角处的原来办公室要更宽敞，更安静。
这样的房间，除了蟑螂和老鼠之外，应该不会有其它生物在这里活动吧。这是地下车库边上的一个房间。原本用来堆放各种“退休”的办公用品，现在这里成为李浩然和汤歌的办公室。
“这房间不错，比我们原来的那间要大上很多，哪天有空，我得把家里那张大床搬过来，睡得舒服一点。我说，这房间这么好，不如我们叫‘快活林’，怎么样？或许我们会过上更快活更自由的日子。”
“得了吧，还‘快活林’，不如叫‘禁闭室’更好。”汤歌哭丧着一张脸，把文件资料重重地放在一张椅子上，说道：“我说了吧，让你不要在办公室喝酒，现在倒霉了吧。”
袁建国为了处罚李浩然在办公室偷偷喝酒，所以把他们赶到了地下室。当然，李浩然知道袁建国也是在保护他。
“在这里喝酒总没人管我了吧。”李浩然轻笑了一声。
“李神探，你是想一个人在这里呢，还是想让我一如既往地跟着你呢？”汤歌朝李浩然斜睨了一眼，说道。
“嗯哼。”李浩然耸了耸肩。
“如果还想让我跟着你干的话，麻烦把酒戒了。”
“你的意思是你想管我喝酒？”李浩然瞪大双眼，问道。
汤歌看起来很认真。
李浩然哀嚎一声，做了一个哭丧脸，“我本想在这里会自由一点，没想到又摊上你这个管事精。”
“这么说，你同意了？”
“放心吧，我说到做到，不会像那个大明星李峰一样，死鸭子嘴硬。”
“你说李峰？”汤歌惊叫，“不许你这样说他，那可是我的偶像。”
“难道你要学他一样？或者你跟他有？”李浩然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汤歌。李峰是男明星，而汤歌也是男的。
“当然不是。难道你没发现我跟他有一个共同点吗？”汤歌翻了一下白眼。
李浩然朝汤歌上下打量了一番，“共同点在哪？”
“难道不知道我也是这么帅的吗？”汤歌特意甩了甩头。头发没有多长，反而闻起来有一股馊味。忙得好几天没洗澡了。
“好吧，我承认你很帅。”李浩然啧了两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那能否麻烦一下帅哥，能不能帮我倒一杯热茶？”他往墙角边上瞥了一眼，那里摆了一台热水机。那是汤歌舔上老脸，问管仓库的老张死皮赖脸要来的。
汤歌接过李浩然那只沾满茶渍的玻璃杯倒了一杯热水，顺便放了包速溶的茶包。
“你把陈狐狸最重要的嫌疑人放走了，难怪他要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汤歌说道，“难道你是故意的？”
李浩然瞥了一眼汤歌，哀叹一声，“难道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样一个以怨报德、不计大局的小人？”
“好像不是。”汤歌忽地大笑，“但也称不上什么伟人。”
李浩然也跟着大笑。
简陋的房间里回荡着两人爽朗的笑声。
“那你的直觉有没有告诉你，接下来我们是该躺在这睡大觉，还是该干点别的？”汤歌问道。
李浩然收起笑脸，低头啜了一口茶水，一本正经地看着汤歌。
汤歌被李浩然看得有些不太自然，“我很帅，但你也别想在我身上打主意。”
李浩然并没有被汤歌调侃的语气打动，“你的直觉？”
“我的直觉？”
“对，你对这个案子的直觉。”李浩然说道，“闭上眼睛，清空大脑，置身现场，所有的直觉就会汩汩而来。”
“闭上眼睛？”汤歌按照李浩然所说，试着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忽地睁开眼睛，“照片？”
“照片。对，就是照片。”李浩然说道，“这起案子一定是熟人作案，那么家庭矛盾很可能就是引发案子的原因。”
“好。”汤歌立马反应了过来，“我去查查照片里的另一个人。”
“等等。那把折叠伞送到鉴识组了吗？”李浩然忽地想起了书架边上的那把伞。
“送过去了。”
“什么时候出结果？”
“最早也要明天。”
“明天。”李浩然若有其事地扭了一下头，颈骨发出“喀喀”的轻微响声。他的头忽如针刺一般痛了起来。脖子上还绑着一个固定支架，那是用来固定颈椎用的。为了截住毛小利，他驾驶着保时捷车，不顾一切地撞烂了毛小利的车子。
对，保时捷车，关宇一品？关宇一品好像还躺在医院里？
“有消息给我电话。”李浩然一边交代汤歌，一边匆匆往外走。
国立医院地理位置优越，医疗资源丰富，也是全市最好的医院，而且距离车祸现场也不远。所以，关宇一品首先被送到了国立医院，按照李浩然的受伤程度，本来也要住院，但在李浩然的强烈要求下，院方只能给他办个观察的手续，但叮嘱一定要固定颈椎支架。
李浩然一头扎进人潮汹涌的医院候诊大厅，问清了住院大楼位置，来到了关宇一品的病房里，一眼看到关宇一品满头包扎着白色纱布，活像一个刚被放进棺椁的木乃伊，他就忍不住想笑。
至于吗？这样的车祸，应该也只是头撞破了一点而已。他清楚地记得停车之后，关宇一品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自己拉开车门跳下车。
再一看这病房，宽敞大气，又明又亮，各种生活设施，家具沙发座椅，一应俱全。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豪华的特护病房。特护病房？李浩然愣了一愣，这样的病房，一天抵得上他十天的工资。就算出了车祸，而这车祸又是因公而起，那也用不了这么豪华的病房啊。报销特房病房的费用，好像在财务上并没有这项规定。这意味着，关宇一品因住特护病房而产生的费用，都是他自费的。
李浩然不自觉地掏了掏自己的口袋，裤袋里空空如也，甚至还有一只裤袋还能塞进两根手指。这个月的工资早就没了。
要不要告诉关宇一品，让她移到普通病房去？就在李浩然犹豫之间，躺在床上的关宇一品忽然动了一下。
他看到裹满纱布的脑袋停顿在一侧，仅露出的两只眼睛，喷出两道能吞噬一切的怒火。
“是你！”冷冰冰的语气，能够冻死一个人。
李浩然突然好像置身冰火两重天的房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