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是他，容城扶着床边站起身，随意的掸了掸裤子上的褶皱问：“你怎么来了？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厉云飞没想到他还会这么好心问他的病，心里有那么一些惊讶。
“我没事，佳人怎么突然想不开了？”
“不知道。”
“这两天你不是一直都在她身边呆着吗？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容城转身拿东西的动作微微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回头看向他问：“你从小就跟小丫头一起玩？”
厉云飞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夸张的说了句：“是啊，生死之交。”
“她以前的事情你都知道？”
“……差不多算是吧。”
除了那件事不知道外，其他的事情他差不多也都清楚。
“她被人性侵犯的事情你也知道？”
“性……啊？”
厉云飞一脸惊讶的看向他，有些不敢相信：“谁告诉你的？是不是方远那混蛋说的？！”
容城没有立刻回答，转身拿起桌子上的烟盒和打火机朝门口走去。
厉云飞心气翻涌的看了眼病床上的乔佳人，然后一瘸一拐的挪着小碎步跟了过去。
医院大厅的休息椅上，容城抽出两根烟，递给厉云飞一根问：“抽烟吗？”
厉云飞刚准备说他不抽烟，但瞄了眼容城手里的烟盒，还是接过烟拿在手里把玩。
这么贵的烟，他哥都不舍得这么吸。
容城点着烟递给他打火机的时候，厉云飞摆手拒绝。
厉云飞问道：“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佳人中途醒过来再想不开怎么办？”
容城微微眯着眼夹着烟抽了口：“护士给她打了安定剂，她现在身体很虚弱，暂时不会醒。”
厉云飞哦了一声，顿了顿，主动开口问道：“佳人被……那事是不是方远告诉你的？”
容城伸手朝一旁弹了弹烟灰，答非所问的说道：“心理医生说如果想治好她现在的病，需要知道她以前有没有受到过类似的刺激。现在她已经有了自杀的倾向，心理医生说再不及时调节治疗，以后会越来越严重。自杀的次数也会越来越多。”
“这么说她自杀是因为心理问题？”
“嗯。”
“这不可能吧……”厉云飞不敢相信的低声道：“那件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这些年连我都没发现她有什么异常，怎么会突然成这样了？”
“所以要问问你，她小时候的一些事。”
“可是、可是那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啊！谁知道方远那混蛋是不是骗我的？！”
容城回头看向他问道：“既然方远说了你们大院的人都知道，你不知道不代表别人不知道。比如你父母跟你哥。”
容城说的这些他不是没想过，可是他就是没有勇气问。
他害怕那件事是真的，他怕到时候自己连心疼乔佳人的资格都没有。
她最痛苦黑暗的那段日子，身为好朋友却不在身边，而他的家人也选择隐瞒他十几年，甚至当时都没有帮助乔佳人。
把玩着手里的烟的手微微收紧，厉云飞眼眶微微有些酸涩。
在他心里，乔佳人如同他自己的家人一样的存在，他怕事情是真的，自己接受不了自己的父母跟大哥的冷漠与袖手旁观，更心疼乔佳人。
“我还没有问。”厉云飞低着头，抬手拢了拢扎手的短发，声音有些小的说：“不管是不是真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想让佳人再经历二次伤害。”
容城眯着眼抽了口烟，忽然低声嗤笑了一声：“是没胆子问还是真的关心她才不问的？”
容城比他年长了将近十岁，这些年在商业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看人、看心思的眼力，一眼就将他眼中的犹豫神色看了个透彻。
停顿了半晌，厉云飞僵着脸色一直都没接话。
容城弹了弹烟灰说：“那件事先不说，你讲一下她小时候的事情吧，从你们记事开始到她搬走。”
提到以前，厉云飞脸色有些不自然，他声音僵硬的说：“那段时间没什么好提的，除了苏姨对佳人不好外，我们一起在大院生活挺开心的。虽然苏姨不喜欢佳人，但是乔叔叔很疼佳人，只是后来坐牢了，佳人跟乔奶奶的日子也就难过了。”
“怎么个不喜欢法？”
“怎么……”
喉头有些哽咽的说不出下面的话，厉云飞低着头，眼眶酸涩不已。
原本青涩的他们都已经长大，那些一直掩藏着的痛苦被突然揭开，厉云飞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讲起乔佳人的事情。
他抬手用力搓了一下脸，抬起头，眼圈通红的扯出一抹僵硬笑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小时候听我妈跟别的大院阿姨说过一次，说苏姨是乔爸爸硬拐回来的老婆，佳人也是苏姨被强暴后被迫生出来的孩子，所以苏姨从佳人出生起就不喜欢她。”
“我妈说，我刚出生两个多月的时候，乔叔叔带着苏姨住进大院的，那时候苏姨已经怀孕了。苏姨的脾气大，有时会莫名其妙的发疯砸东西打人，跟邻居相处的也不好。乔叔叔怕她一个人在家里出事，每次去上班后都把她锁在屋里，直到佳人快出生的时候，乔叔叔才把乔奶奶接过去照顾她。”
“佳人出生后，苏姨的疯病慢慢好了，也不再砸东西打人，每天都跟着大院的那些阿姨坐在一起打麻将。佳人那时候刚出生，她也全然不管不顾，任由乔奶奶用奶粉跟米糊一点点将佳人喂大。佳人小时候脾气跟现在不一样，性格很可爱，长得漂亮又很聪明，很得长辈的喜欢，只是苏姨从来没有对她笑过。我从记事就带着佳人一块玩了，亲眼见过很多次佳人被苏姨推开的样子……那神色，不像是一个母亲该有的，更像是在仇视自己的敌人。”
厉云飞别过头，抬手抹掉脸上的眼泪：“我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是佳人六岁的时候。那时候大院的小女孩都流行起春节穿红色的小皮鞋，佳人也很想要，乔叔叔正巧那年在外面出差不在家，钱都寄给了苏姨。佳人看着大院的其他小女孩家长都给买了小皮鞋，就去求着苏姨也给她买一双。苏姨没有给她买，还打了她一巴掌，下着大雪把她关在了外面。后来是我爸下班的时候，看佳人冻得缩在门口不敢叫门，才把她抱回了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