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陆歪了歪头。
他抬起头，看向一碧如洗的天空。
“其实，光从表面看，乐园真的可以说是名副其实——最顶尖的人才，最瑰丽的净土……还有最为一致的目标。
在这里，获取知识的权力不再被垄断，无拘无束的思想不再被压抑，彼此之间没有了低贱与高贵之分，我们失去了肉身……却真正地获得了灵魂上的自由。”
“我见过有记录员不顾一切去拯救与其毫不相干的世界，结果灵魂消殒……我也见过有人冷眼旁观那些文明步入毁灭，将那珍贵的历史化作数据库里一条将来或许会派上用场的数据……当然，更有像弗莱格桑大人那样的……”
陆仁贾噎了一下，他意识到这不是自己该说的，有点尴尬地舔了舔嘴唇。
他偷看了眼熵，见她似乎没什么表示，便轻轻吐了口气。
“总之，除了乐园没什么娱乐活动，我对这里已经很满意了。有时候想想，这样一直下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我有一个问题。”
熵皱了皱眉，目光闪过一丝审视。
“灵魂……在乐园生存上百年、上千年……你们就一点都不会觉得累吗？别的不说，光是多年积攒的记忆就很容易使自身精神错乱吧？”
“啊，关于这点，乐园也有解决的方法……”
陆仁贾点开自己的数据板，点进个人主页，给熵看。
“您看，主页这里有一项——清洗记忆申请。如果感觉过多的记忆已经开始影响自己神志了，通过申请就可以去摩诃大人的无底湖那边进行洗涤。
一般来说这不会洗掉我们还有肉体时的记忆，而是冲刷掉大部分来到乐园后的记忆，只保留基本的乐园常识。”
他看了眼熵，又连忙说：
“当然，像格拉里克……和您一样强悍的人来说，根本无需这一道程序。强大的灵魂本身就足以承载很多回忆了。”
“……”
熵瞥了他一眼。
“你觉得你们和七席之间平等吗？”
陆仁贾一愣。
“您……为什么问这个？”
熵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开口：“如果你的答案是否，那么就你刚才那一番吹捧乐园没有高低之分的夸赞，也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
……
……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陆仁贾抿了抿嘴，抬起头来，眸光低垂。
“或许您认为七席对我们这些人有着天然的、实力和地位上的不对等，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之上——那就是，他们无一不是在对抗筛选灾厄这条路上走得最远的人。”
“他们如今获得的尊崇和敬意……甚至是惧怕，也正是乐园的3亿7000万灵魂们对他们的认可。
那些手段有些复杂晦涩，有些相当强悍，有些残忍到我也无法接受……但我明白……我们都明白，在力求存活与延续的这条路上，牺牲在所难免——而牺牲的路途上，是没有公平可言的。”
“哈……”
他又怅然地笑了一下：“仔细想想，我们这些灵魂，在肉身死去时，不也都牺牲过一次了吗？”
“……”
熵一时间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那边那个……”
她面不改色地突然转移了话题，指向不远处的巨型设施。
“可以为我讲一讲吗？”
“哦，当然！当然可以！那栋设施采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