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枢只是一拱手。
当夜无言,崔傥以宗师身份趁乱裹着三人逃走,而翌日,一直到了晚上罗术居然才晓得这些人跑了,却又无力…因为这一整日,跑的可不是区区这几人,随着张行的招降公告传到城内,幽州城内刚刚收拢的溃军也逃了一整日,罗术甚至还杀了三个劝降的幽州军内部成员。
这还不算,随着更多的战场消息传回来,确定了更多人战死、投降后,幽州城更加不稳,罗术也愈发失控,恶性循环下的困兽之斗很快就起来了。
然而,即便是这种情况下,居然也没有登堂入室以上的幽州文武骨干主动向张首席投降。
降的人很多,但多是城内逃出来和原本散落在外的的队将一层军官,高层真没有…就连被侯君束寻到的高副将,此时都犹疑不定,留在安乐不动。
对此,张首席依旧好整以暇,整日在行宫里住着宽绰到离谱的大殿,吃着热汤热饼热菜,接见着投降的低级军官,完全不把战局当回事。
也就是这种情况下,三月廿二日,张行之前索要的封常和许敬祖抵达了。
他们带来了一些更有意思的讯息。
“巫族人也立了大魏皇帝?”大殿前的校场中,正晒太阳的张行不由失笑。
“是。”许敬祖冷笑道。“西都的曹氏子孙,之前被巫族人抓了几个,眼看着白横秋做了皇帝,便也立了个皇帝…巫族到底是算被大魏给大略吃下过,对此类事还是比较上心的。”
“不瞒首席。”封常上前进一步越过许敬祖解释。“后方大行台里议论,巫族人离得远,自然与我们无关,但北地就要注意了…巫族人都知道立个皇帝跟白横秋对着来,北地可是有穆国公的,他是曹彻的亲堂弟,很早就有些威势和人脉,北地也跟中原联络更紧密些,不比那些被立的小孩子。”
“穆国公…”
“是,早年被贬到听涛城的。”
“哦哦…在听涛城就是在陆夫人手上了?”
“是。”
“陆夫人还有个盟友,唤作刘文周,占了冰沼城,是之前去世金戈夫子的得意爱徒?”
“是。”
“那确实要小心。”张行点头认可。“北地人肯定不会服我们,陆夫人肯定也要碰一碰…但北地的事应该有北地的法子,到时候再说吧。”
“是。”
“大行台那里还有什么别的言语吗?”
“自然…是薛氏兄弟的。”
“怎么说?”
“薛氏兄弟耍了滑头,一个薛万全要在父亲死的地方隐居,一个薛万年愿意降我们做领兵头领,另一个薛万成愿意降我们做文官,还有一个薛万平跟薛万备想离开此地,说是一个准备去登州寻他们兄长薛万论报丧,另一个准备回关西老家寻白横秋领爵位。”
“这是晓得窦濡的事情后,明白我们会按规矩来,故意在这里求个万全万备呢…”
“所以说耍了滑头。”
“那就这样吧…不能因为人家耍滑头就刻意苛待人家,薛常雄都死了,许诺也许出去了,照常任用就是。”
“首席大度。”
“还有吗?”
“慕容正言的事情…慕容正言不愿意做官,想要回家隐居,陈总管觉得可惜,想让首席写封信与他一并去劝。”
“慕容正言残废了,又见到薛常雄身死,心灰意冷也寻常,陈总管有些刻舟求剑了…但既是陈总管开口,总要给面子,你待会替我写一封信,我来誊抄。”
“是。”
“还有什么吗?”
“其余并没有让我们专门言语。”
“那有没有没有要求你们言语,但你们觉得可以一说的事情呢?”张行忽然又问。
“还真有。”封常沉吟片刻,正色来言。“首席现在可曾知道,滹沱河徐水一战战果有多大?”
“昨日晚间从徐水发来的总结。”张行若有所思道。“我记得目前的战后点查是,咱们这边战死者不过八百余,伤势到了必须要离开前线的伤者两千余,而获首却高达五千,俘虏两万八千众…对不对?”
“对。”回答张行的是马围,封常和许敬祖仓促赶来,自然不晓得路上情报。
“然后河间大营河间大营首脑薛常雄战死,全军基层溃散,慕容正言、高湛二人率余众全面降服,幽州军方面,二号人物魏文达战败降服,幽州军三号人物白显规、继承人罗信、大将齐红山以下,将官战死者多达九人…对不对?”
“对。”这次封常就知道了。“这就对了。”
“然后呢?”张行不解。
“事情很简单,首席,大概是因为战斗过于顺利和迅速,邺城和沿途忽然就冒出来不少新鲜论调…”封常笑道。
“都什么论调?”
“有人说,首席是黑帝爷点选,天下四分有其一,除了张首席、白横秋、司马正、萧辉外,其余人等都该早降,往后就是这四家争雄了,不然为什么齐王和皇太后都留在黜龙帮里了?为什么几年间帮里呼啦啦就多了许多宗师?”
“有人是谁?”
“一开始是行宫内外头领们的家眷所议论,后来成了市面上的主要说法。”
“还有呢?”
“还有人说,根本不是什么天命,就是张首席雄才大略!”
“啧!”饶是张行早有准备,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啧了一声。
而封常丝毫不受影响,继续拍马道:
“他们说,之前看帮里起势尚不觉得首席哪里出色,可是几年下来,不要说首席在帮内无人能比,只看其他诸侯也能晓得,周遭没一个能比得上的…造了反还知道留下郡县官吏收税,是义军独一份;打着仗还知道修桥补路建学校,是天下独一份;至于什么团结上上下下,让降人、文修世族、豪强、修行强人、元勋、新晋都汇集一趟,让大家都有地位,都有官做,恐怕也没第二家能这般像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