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喝点姜汤暖暖身子吧。”绯云端着瓷碗走进寝卧,俯身说道。
柳时舒拥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在小院冻了几个时辰,全身上下都是冰的。
“谢谢你啊,这么晚了,你们快歇着去吧,我自己可以的。”柳时舒接过汤碗,吸溜着鼻子道。
她不是府里的正经主子,不过是杜玖怜惜她无家可归好心收留,现下深更半夜累两个丫头忙前忙后,她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绯云从柜中取出一方毛毯搭在柳时舒肩膀上,“奴婢伺候姑娘睡下了再下去歇着。”
“姑娘,今晚燃一支安神香吧!”碧桃捧着香盏走进来道。
柳时舒入睡后不喜有任何味道飘在鼻尖,便将内寝的香炉悉数腾挪出去。今夜着了凉,她鼻子通不了气,脑袋也一阵阵发紧的疼。
“此安神香驱寒解乏,可助姑娘好眠。”绯云补充道。
柳时舒将碗中的姜汤一饮而尽,“那便点上吧。”
伺候柳时舒睡下后,屋中灯火尽灭,夜仿佛更加静谧了。柳时舒侧躺在床上,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窗外。
来到此处已近一旬,明日便是考核之期,若不能通过,会如何呢?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柳时舒终是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只是她再醒来时,绯云和碧桃正面色焦急的站在床边。
“姑娘,你可算醒了。”碧桃见她睁开眼睛,欣喜道。
柳时舒只觉浑身乏力,头昏脑涨,“我发烧了?”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探向额头,果不其然——烫得很。
“姑娘且忍耐一会儿,二爷已经命人去请大夫了。”绯云拧干手里的冰帕子敷在柳时舒额头上。
冰冰凉凉的帕子甫一触碰到皮肤,脑门刹时间一紧,体内亢奋的热气铩羽而归。
柳时舒闭眼缓了一会儿,想起今天还要去艺坊接姑娘们去小院,忽地睁眼道:“碧桃,把我的衣服拿过来。”
“姑娘都这样了,还要出门?”碧桃惊道。
“不打紧,等办完了事再回来休息也是一样的。”柳时舒掀开被子,双腿刚着地便觉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碧桃拦不住她,从木架上取下衣裳为柳时舒穿好,“姑娘,身子要紧,忙完了赶紧回来。”她边替柳时舒上妆边说道。
“放心,我去去就回。”透过窗户,外面日近中天,洛书照旧躺在石栏上晒太阳,细小的眼睛对着寝卧,仿似在嘲笑柳时舒的狼狈。
柳时舒急匆匆穿过园子,阿眠立在阁楼上瞧见她步履匆忙的模样,不禁心生疑惑。
柳时舒跨出有松院大门门槛,杜玖日常乘坐的那辆马车停在门外,车夫站在马车边,见到她出来,同车里的人说了句话,随即走近柳时舒道:“柳姑娘请上车。”
柳时舒打了个愣,踩着马凳上了车。她掀开车帘,杜玖正端坐车内,笑盈盈地看着她。
这都快中午了,他怎么还在府中?
“今日不用去衙署吗?”柳时舒在他对面坐下,脸上犹带着高烧的红晕。
杜玖笑道:“休沐。”
“哦。”柳时舒鼓着腮帮子,掀起帘角对车夫道:“去杏林巷。”
马夫听了错愕,迟迟没有挥动马鞭,直到杜玖在车内说:“去杏林巷。”才“驾”一声赶着马车。
“你怎么知道我要出门?”柳时舒问道。
“猜的。”杜玖笑眯眯地看着她,眉宇间轻松自在,丝毫不见酒醉后的颓靡,“脸都烧红了,一会儿经过棠梨街去郑大夫的医馆瞧瞧,他医术不错。”
柳时舒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是有点烫,乖巧地点点头。转念又想到碧桃说府中小厮已经去请大夫了,她就这样跑出来,恐让人家白走一趟,“府里有人去请医师了,你能不能派人传个话,让医师别来了。”
“已经说过了。”杜玖浅声道。
马车绕开喧闹的街市,穿过仁安巷,又拐了几道弯,停在棠梨街仲景医馆门前。
柳时舒随杜玖步入店堂,堂内朝南安放着长形柜台,混杂的药香扑鼻而来,柜台后黑漆云纹药柜上贴着各类药材的名字,左侧几张朴素的黑漆木质桌椅上坐了两名待诊的病患。
“郑大夫呢?”杜玖扫了一眼堂上,右侧案桌上不见郑尔的身影。
多格按着药方从药柜中称取药材,闻言转身道:“师父身体抱恙,今日怕是不能问诊了,二位请回吧。”
“那”柳时舒刚想问能否抓一剂药,她不过是小小风寒,吃副药的事情,用不着望闻问切。
可还不待她说话,随后而来的男人抱着娃冲进医馆,叫嚷道:“郑大夫,快给娃儿瞧瞧吧。”可他抬头一看,堂上哪里有郑尔的影子。
多格从柜台后走出,“郑大夫今日不出诊。”
男人听了,更是着急,抱着孩子直冲着医馆后面的厢房跑去,边跑边喊:“郑大夫。”
多格阻拦不住,眼睁睁看着他推开想房门。
“麻烦帮我抓一副治风寒的药。”柳时舒收回目光,对多格说道。
多格站在通往后院的拱门边,怔怔出神,柳时舒连唤了他两次,方才回过神来,匆匆走到柜台前。
刚刚跑去后院厢房的男人脸色煞白的回到堂上,指着后院哆嗦道:“郑大夫郑大夫他死了。”
“铛~”多格手里的铁秤倏地掉在地上,药材洒了一地,“师父!”
多格冲进厢房,郑尔斜靠在木椅上,双眼瞪着屋顶,胸前插着一把飞刀,嘴角挂着一缕血丝,人已没了气息。
厢房内陈设整齐,没有打斗的痕迹。
“师父!”多格痛呼道。
“何人竟敢如此猖狂,光天化日入室杀人。”柳时舒惊道。
“郑大夫今日都见过什么人?”杜玖沉静地说道。
多格想了想说:“师父他老人家今日不舒服,一早起来后只在堂上坐诊了两个时辰,之后便一直在房内歇息,并未见过其他人。”
“可曾有人进入后院。”柳时舒补充道。
多格摇头:“没有,我一直在医馆,除了这人没人进来过。”他看向门外前来给孩子看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