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陌顿了顿，愤怒毫不掩饰终于爆发，灼烧灵魂的烈焰仿佛现世而出，“所以你永远失去了，失去的人躺在你的葬礼上，生前庇护你这只会到处破坏的疯子而死！”路陌情绪稍稍平静下来，看着失魂落魄如同失去家孩子的人脸，低沉地说“好好看吧，在你的葬礼上，只有他愿意与你一起深入地狱！”
路陌移开了踩在诺顿身上的脚，转过身去，自从苏醒以来的疲倦前所未有地在此刻爆发，令他有点失控，他需要冷静冷静。
躺在地上的人影侧过头去，映入他漆黑瞳孔的是一具红的如煅烧后的钢铁一样的龙骨，凝视的目光好像看到了那个男孩以前躲在自己身后缠着自己的身影，他只会不耐烦地甩开男孩，对着男孩呵斥，教导他龙族的生存法则。
可男孩死了，身为他的哥哥应该为他升起灭世的火焰，却被踩踏在此，一同赴死。
他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男孩拿着一本从人类世界带回来的书，蹦蹦跳跳地来到他的身边，问着那些对他来说枯燥的问题。
“哥哥，人类所说的地狱是什么？”男孩轻轻地发问，声音小的如同嗡嗡的蚊子，好像生怕他的呵斥。
“就是罪恶的监狱，康斯坦丁，你看这些卑贱人类的书干什么，命运就要找上我们了，还看这些无用的书籍，你应该学学君王之间的法则！”他不耐烦地训斥，死亡的焦虑令他暴躁，训斥的声音比以往大了许多。
“哥哥，”男孩的眼里闪烁着委屈，晶莹的泪珠仿佛就要随之坠落，“我拖累你了，你就应该现在吞噬我的。”
他不禁勃然大怒，他为着他们兄弟间寻找出路，就是想着摆脱这种命运的结局，可男孩每次让他失望又失望。
“回到屋子好好思考，我们还有时间，等到你想好了再出来！”他指了指男孩的房间，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回荡在寂静的青铜城。
男孩终于滴下了眼底的晶莹，他默默地转身，抽泣的声音令他更加不耐烦。
“快点，等你想明白了再出来。”
漆黑的空间仿佛隔离了兄弟之间的轨道，厚实的青铜大门轻轻地关上。
他不禁有点担忧，担心男孩在里面会不会孤单，天生残疾的男孩会不会照顾自己。
可刚刚溢出来的担忧很快就被狠厉给压下去，为了他们俩能活下去，他不得不狠心无情。
他滴下了他的龙血，打开了青铜城的通道，他人类名义上的主公有场战争要开始了，他不能缺席。
……
一年过去了，他风尘仆仆地回到了青铜城，战争失败了，卑贱的混血种居然打伤了他，追着他千里不放，他只好回到最后的防线。
他按捺住龙血的沸腾，来到那扇青铜门前，他轻轻地推开那座沉重的大门。
时光蹉跎，他将男孩关在这里，不仅是为了保护他，还是为了让他想明白龙族战争的残酷。
男孩转过头，见来人是哥哥，眼里跳动着小鹿般的欣喜和开心。
男孩张开了手臂向他扑来，像是小鹰张开羽翼，可他看到男孩手上的书，他还是眼色一沉。
只因为那是人类的书籍。
“康斯坦丁，这一年里就看着卑贱人类的书？我是怎么教你的？”他忍不住低声呵斥。
男孩扑击的脚步戛然而止，他黑亮的眼睛里，闪过丝丝畏惧和委屈。
“哥哥，我……”男孩小声嘀咕，说到一半就不知该说些什么。
“唉，康斯坦丁，你要看就看吧，马上卑鄙的人类就要攻进来了，参孙已经快坚持不住了，我们得沉睡一段时间了。”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他们不会现在死去，但是沉睡后再次醒来，可能物是人非。
男孩的眼睛猛地就亮了起来，像是得到嘉奖的孩子，他在意的是哥哥的前一句话，至于死亡，有哥哥在的他，还真的不怕什么。
“哥哥，你跟我讲一下，地狱为什么要关押那些罪恶的灵魂呢？”
“康斯坦丁，说了少问这些话题，你该长大了。”
“可是有哥哥在呀，有哥哥在我不想长大啊。”
他一愣。
原来康斯坦丁不想长大，还是因为我吗？
他不禁又摆出一副家长教育孩子的姿态，“康斯坦丁，可有一天哥哥也是会不在的。”
男孩撅起嘴角，像个小孩子撒娇一般，“哥哥，康斯坦丁会跟哥哥一起不在的。”
他心头一软，长年以来磅礴的杀心这一刻变得无比的温柔，他轻轻抚摸着男孩的头，摆弄着男孩的头发。
“康斯坦丁，还有什么问题，问出来吧，等下一睡觉，就不好问了。”
男孩一下子跳起来，他拉着哥哥的手臂，摇晃着，“哥哥，我们要是死了，会去地狱吗？”
“会的，因为我们生来沾满杀戮，但我们会去打破这个地狱。”
“哥哥，地狱书上写的很深，我很怕。”
他揉着男孩轻柔的头发，瞳孔倒映着男孩乖巧又依赖的样子，龙心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青铜大门被猛地推开，金戈交错的寒光照亮了两个孤独的灵魂，大的灵魂抚摸着小的灵魂，时光寂寞地流逝，灵魂紧紧相拥。
“不要怕，地狱虽深，我会陪你，康斯坦丁……”
汹涌的火光很快淹没了两人，火蛇扶摇而上，烧的青铜红的如初生的太阳。
“康斯坦丁，哥哥陪你一起走那深不见底的地狱，永远不分离……”
路陌沉默地听着天空中回荡的呢喃，看着诺顿的身躯化为龙骨十字，忽然感觉这一切的是那么的可笑。
命运杀死了两个兄弟，却让他们活在最美好的死亡里，龙骨十字紧紧相拥，仿佛映照着王座上浸泡万年的孤独。
他身影慢慢淡去，领域散去，龙骨十字也随之不见。
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从远至近，冉冉升起的太阳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卡塞尔学院的武装人员，最终赶到。
可等到不过是一片战斗后废墟和飞扬凝固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