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早已远离了战场,躺在病床上。
这令我的大脑空白了一段时间,我可能花了有四五秒时间来想清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呃”我试着把自己从床上支起来,这引起了右臂的一阵疼痛。
出于对疼痛的畏惧,我没再尝试起来,只能费力地扭过头,向我的右臂看了一眼,看到我的右手只保留了肱骨中段以上的部分,我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左手倒是完好无损,我动了动手指,发现断过一次基本没有影响它的功能,灭绝现在仍旧安稳地待在里面。
在下次死亡以前,我大概只能继续当个残疾人了吧。
“啊,您醒了,柯先生。”特里戈诺的声音引起了我的注意,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见到她正姿态端庄地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双手叠放在自己的膝盖,目光柔和。
“特里戈诺看着你还活着真好。”我笑了笑。一眼望过去,她就像没上过战场一样,身上不带一点伤痕,她美丽的容颜丝毫未曾改变。
这说明战斗应该已经结束很久了。
“蒙承您的关心了,”特里戈诺向我微微欠身,她的面色中流露出愧疚,“但我却没能保护好您,这是我的过失。”
“你在说什么啊。你现在能好好地坐在这里,就是你对我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情了。”我感觉到周身全都放松了下来,虽然失败的阴影仍旧笼罩在我们的头顶。
“您真的如此认为吗?”特里戈诺的尾鳍不自觉地摆动了两下。
“嗯,你还活着,真的太好了。”
“您依然是这样,柯先生。”特里戈诺温存的微笑让我宽了心,“您总是愿意先考虑他人。”
“别把我讲成这样,”特里戈诺这句夸奖令我乱了阵脚,“我从来都不这样,我就是嘶,怎么说呢我”
“您也总是不愿意安心接受夸奖。”特里戈诺忍俊不禁地轻声笑了起来,“这种时候您表现的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虽然我很想反驳几句,不过这时候的特里戈诺表现出的奇妙的母性让我实在说不出口,不得不说这还挺让人安心的。
“先不谈这个。我能问问外面是什么情况吗?”
“战斗,已经结束了。”特里戈诺用平和的声音告诉我,“您已经睡了将近一天,在您休息的时候,我们击退了王朝军。他们的大部队正在北撤,可能将要离开堪萨斯海。”
“维塔呢?”
“在他解除生存战略之后,我们没能确认消灭他。他应该撤离了。”
“这样吗”
“普罗里格总指挥他们刚刚结束追击,过不久就会回来。我是在击退了波亚卡之后因为受伤被强制送回来的。”特里戈诺接着说了下去。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我们都没有开口,我想,是因为我们都无法克制地开始回忆战斗的过程。
“柯先生,”特里戈诺的声音打破了我并不愉快的回想,“允许我建议您,先给总部报个平安吧。”
“哦,谢谢你提醒。”
我幻化出对话机,不知为何第一时间打通了云绫华的电话,接通以后我才想到应该先通知豪尔格。
“喂,云。还好吗?打赢了没有?”
对话机另一头是长达两秒的沉默,随后响起的是云欣慰的声音:“我们赢了。你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断了一只手,不过保住了命,其他的倒没什么。别担心,灭绝没丢。”
“怎么会这么严重他们到底有没有好好保护你?”云的话音里出现了明显的疼惜,我忽然明白过来当时死了以后,埃雷拉临别时对我说的话有什么含义。
“我活下来了,只丢了一只手就算还好了。我以后不会这么拼命了。别埋怨他们,他们没做错什么事。”
“那你注意一点,别二次创伤,一定要好好休息,我会抽时间去看你。”
“嗯。你有没有受伤?”
“我挺好的。”通常云用这种语气来说话都在说谎,因为她真的很不擅长撒谎,所以很容易就能听出来。
但我不想指责她,毕竟在这方面,我也只是比她强了一点。
“那你也注意一些,要照顾好你自己啊。”我只能这么说。
“我会的。”
我从杂音之中隐约听出有人在呼唤她“云队长”,猜出她大概要去忙了。
“要去忙了吧?”
“啊,没什么,还可以”
“去吧。别太累着就好了。到时候再见,云。”
“嗯,到时候再见。”
皮埃尔号移动堡垒奇迹般地在堪萨斯海战役的最终阶段中幸存了下来,破损不堪的船体上遍布的临时修补痕迹几乎彻底改变了它的样貌,我一时没能认出这待了一周的居留地。
战役结束之后它也将被开回皮埃尔页岩港口进行维修。
不过毕竟还是有许多东西能够提醒我,这里是皮埃尔号。
比如说前面抱着酒柜走台阶的拉提皮·波利科特。
“拉提皮,你还活着啊。”
“哟,柯先生。”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忽然面露惊奇之色,“你怎么就下床了?”
“我在床上躺了一天了,下来走走也不算离经叛道吧。倒是你怎么肯抱着自己的宝藏招摇过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