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肉入锅，顷刻间便挂上一层淡淡的红油，泛着诱人的油光。卓风遥熟练地捞起鱼肉，用公筷夹到每个面前的碟子里。又简单介绍了一下改良过的几种蘸料，便招呼大家开吃。
沈憬从善如流，举起筷子专心吃起来，直到楼下丝竹声响起，一阵清脆悦耳的吟唱声入耳，她下意识转头看向楼下。
“这位便是近日名动上京的名角玉笙？”
“是啊，这身段和嗓音都是一等一的，我费了好大劲才订到的。”卓风遥点点头，接着说道，“对了，过几日鲁国公府寿宴似乎也请了他。”
沈憬敛下眸中思绪，若无其事地又夹了一块鱼肉，“是吗？那我倒是很期待他会唱什么戏。”
这个玉笙她倒是有些印象，原是世家出身，可惜因其父贪墨赈灾款项，全家十五岁以上男丁抄斩，女眷没入教坊司。他因为当年才七岁，逃过死罪，却因生得粉雕玉琢，被卖入戏班。
前世玉笙十九岁在上京城崭露头角，算算时间差不多也是现在这个时候。因容貌姣好，戏又唱得好，请他去府上登台的邀约都排到了三四个月后。
只是好景不长，他二十岁那年横尸街头，死前还被阉了。京中隐隐有传言是玉笙染指了某位贵妇，遭到报复。这般色艺双绝的郎君英年早逝，一度令人唏嘘不已……
这么想着，她不禁有些惋惜地望了一眼楼下。
这微妙的眼神恰好落入身旁的裴鄀渊眼中，他抿唇问道，“三娘子，与玉笙认识？”
沈憬转身与他目光相接，淡淡道：“倒谈不上认识，只是偶然在宴会上听别家娘子提过。一时好奇罢了。”
见他似乎并不全然相信，沈憬下意识瞄了一眼卓风遥，迅速岔开话题，”对了，二郎怎会突然想起要请玉笙来楼里唱戏？”
正埋头吃菜的卓风遥抬起头略一怔，随即耸了耸肩，指了指一旁的华思默，“还不是她想见识一下京城名角的风采。刚好我家中长辈又病了，求到她跟前……”
华思默闻言，抬眸飞了一个眼刀过去，“是谁求着我上你家救人的？我这点小小要求还委屈你了？”
见她脸略一沉，卓风遥忙赔着笑，给她倒了一杯酸梅汤，语气很是狗腿，“哎呀，都是我说错话了，神医莫生气，这是我特制的酸梅汤，与暖锅最是相配。你喝一口试试。”
这么说着，心里却一阵腹诽，这祖宗往年进京也就待上半个月，卖点珍贵药材、药丸换一笔丰厚路费，就四处游历去了。今年怎么来了一个多月了，还一点走的意思都没有？
华思默倒没看出他这点心事，很是受用地接过碗，喝了一小口。酸酸甜甜的汤汁，配上冰块，一口下去，瞬间神清气爽。吃多了肉食，多少有些腻。这一来，感觉又能吃掉好几盘鱼肉。
她顿时喜笑颜开，“甚好，再宰一条脆鲩鱼来。”
这……她身材纤细，没想到这么能吃。几人脸上皆闪过一些讶然，低头看了眼自己眼前的碗碟……
经过一番眼神交流，裴鄀渊淡淡问了一声，“你确定能吃得完？”
华思默不以为然地扫了众人一眼，拍拍胸脯，“这算什么？你们一个个身高体壮的，胃口怎地这么小？快，再上一条鱼。”
这小神医有点意思。 沈憬没忍住笑出声来，“华娘子这么有信心，二郎你就放心再宰一条鱼来吧。大不了剩下的打包回去。”
卓风遥还能说什么，当然是下楼去厨房里再挑一条鱼了。
沈憬放下筷子，单手托腮想了想，看向裴鄀渊，“十郎，有件事不知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难得见她开口，裴鄀渊颇为意外地瞧了她一眼，“哦，什么事？”
“过几日舅父寿宴，我继母也会去，届时你能不能派几个暗卫保护她？”
裴鄀渊不置可否，并不掩饰眼中的疑惑，“你府上有不少护卫，怎么会想到向我借暗卫？”
沈憬定定看他一眼，很是坦荡，“因为我想引蛇出洞。”
见她神神秘秘，裴鄀渊眼神闪过一丝诧异，“你怀疑有人要害寿安？”
沈憬也不瞒他，轻轻点了点头。
裴鄀渊心中疑惑，同时又有些不悦，“什么人？”
“到时你就知道了。怎么样，你帮不帮？”
裴鄀渊点点头，“成。我也不希望寿安出事。”
见他答应得颇为爽快，沈憬喜出望外，又是将他一顿夸。裴鄀渊面不改色，耳根处却烫得发红。
这时，华思默又喝完一碗酸梅汤，抬眼看向两人，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好玩的事吗？”
沈憬忽然福至心灵，问道：“华娘子，有没有一种药可以让人一时冲动，说出内心真实想法？”
华思默不假思索地点点头，“我记得我师父的手札上有记录这种药，不过我尚未配制过。”
“有把握吗？”
“问题不大。不过，我配齐药材也要花时间，最快也要三天才能给你。”
沈憬立时来了兴致，搬起椅子往她那边挪了挪，“太好了，这次的诊金你要多少？”
华思默歪着头想了想，“和韵茶肆的茶我挺喜欢的。半年内我来喝茶不用付账，成不？”
这有什么难的？沈憬马上点头应下。
两人一时兴起，聊得热火朝天，像是上京城周边游玩地点，城中艳闻轶事之类，仿佛忘记了旁边还有一个大活人。
就在裴鄀渊掩面准备干咳两声提醒她们时，卓风遥适时端着一个大托盘进来了。
他笑得很是促狭，“新鲜的鱼肉来了。某些人可要努力吃光哦。”
华思默闻言，立即有些不乐意了。她随师傅游历，有时在野外饮食并不规律，一顿多吃些才能保证长时间不饿。
加上给人看诊、看医书、研究医案，都是顶顶费脑子的体力活，吃多了也不会胖。
她视线扫到托盘上，嗔道：“瞧不起谁呢？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姑奶奶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