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武侯府门口,鎏翼举着一把大伞等候多时。
他跑上前两步,用伞遮住被雨淋湿的温幼宜。温幼宜从鎏翼的手中接过伞柄,下一秒,鎏翼的拳头直接招呼到赵钰的脸上。
“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世人都说襄王府世子天纵奇才,现如今更是恢复了早年间的巅峰实力。可竟然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他又该如何劝自己将心爱的人完全交到这个男人的手中?
若不是贵妃棋差一招,那他心爱的女人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副血肉,变成了其他人起死回生的药引子,他再也看不到温幼宜了。
如果赵钰这个人做不到将眼前的人看护好,但他不介意用一些强硬的手段来取而代之。
雨水顺着赵钰的下颌砸在青石板上,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喉间溢出一丝腥甜。
鎏翼的拳风裹着灵力再度袭来时,温幼宜的伞骨“咔嚓“折断在两人之间。
“鎏翼,你干什么?”她张开双臂挡在赵钰身前,素色裙裾被雨滴洇成深黛。鎏翼裹着妖族特有灵力拳头堪堪停在离她鼻尖三寸处,震得鬓间衣裙领口处镶嵌的珍珠簌簌颤动。
赵钰抬手抹去嘴角血渍,指尖掠过温幼宜肩头时顿了顿,“无妨,这顿是该受的。“
身为男人,尤其是他察觉到鎏翼对待温幼宜情感并不像一般的契约兽和主人之间的情感后,他能理解为什么现在会挨上这么一顿打。
他嗓音沙哑得厉害,暗红衣襟下隐隐透出青紫——那是替温幼宜挡下丹炉爆裂时的伤。
鎏翼的指节发白,“他今天若是跟着太子殿下晚到贵妃寝宫一步,你现在就已经变成了丹炉里面的一颗丹药,就不是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了,他没有保护好你,难道我不应该教训教训他吗?“
“你为什么还要护着这个人?这顿打就是他应该受的。”
雨水顺着他的如同野兽一般的指甲蜿蜒成溪,在温幼宜脚边碎成千万片细碎的光芒。
温幼宜觉得鎏翼可能是误会了些什么,她急急忙忙的解释,“不是这个样子的,这桩案子是我执意要查的,是我想从郡主父亲那里换得空白圣旨。该为我自己负责的人应该是我自己,他能够赶来救我,我是心存感激的,能将我被贵妃捉住的这股怒气牵扯到他的身上。”
温幼宜突然转身扑进赵钰怀里,沾着雨水的睫毛扫过他颈侧伤痕。赵钰僵在原地,听见她带着哭腔的耳语,“你在贵妃寝殿的暗道里面已经受了伤,鎏翼的能力我是知道的,现在有没有什么其他不舒服的地方给我看一看。”
鎏翼的拳头重重砸在侯府朱门上,震得铜兽首当啷作响。他盯着温幼宜心疼赵钰的神情,那些快要从眼神中行动中溢出来的爱意哪怕在这样的暴雨天中也隐藏不起来。
他打伤了赵钰,可这些拳头却好像打在了他心爱的人的心口上。
看着心爱的人心痛心碎的模样,鎏翼宁愿自己替他来承受这些。
凤凰鲜血顺着朱红色的大门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面上,这些原本已经被风雨摧残的青石板缝隙之间的小草像是突然得到了灵丹妙药一样,一瞬间就恢复了原有的生机。
凤凰鲜血可起死回生。
比起浓厚的血腥味儿,一股属于凤凰鲜血的新香在空气中弥漫。
可温幼宜心满眼关注到的都是赵钰身上的伤口,却没有注意到身侧的施暴者也同样受了伤。温幼宜举起那柄伞柄折断的伞,带着赵钰入魏武侯府的大门,他要带他回自己的寝室,为他包扎身上的伤口。
鎏翼是呆愣愣的立在原地,看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默然心伤。
他有一些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事情。
而姐姐白孔雀交代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他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了……
————
翌日,天气放晴。
温幼宜和赵钰折腾了一晚,但还是选择起了一个大早。
今日他们要到京兆府去处理贵妃与采花大盗同杀人取血一案。其实这桩案件所有的线索都已经串联起来,贵妃娘娘临死之前也对他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政府无需再浪费更多的时间派遣秦文去破案。
京兆府的人只需要充当起为史官服务的角色,这桩案件的卷宗如实记录下来,封存在京兆府往年的卷宗室当中即可。
可京兆府的府尹大人林坤却是个鬼精鬼精的。如果这份卷宗写不好的话,他也很有可能会丢了头上的乌纱帽,甚至是丢上人头。
毕竟贵妃娘娘哪怕被太子从皇室宗亲的族谱当中除名,但贵妃娘娘之前还是贵妃娘娘。为了皇家的颜面有一些措辞还是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京兆府内,青烟缭绕的檀香也压不住林坤额角的冷汗。
他攥着狼毫笔的手悬在卷宗上足有半盏茶时辰,墨汁滴落晕染了「贵妃」二字,恰似那夜储秀宫被血浸透的槐花瓣。
“府尹大人若再迟疑,怕是要误了早朝递折子的时辰。“温幼宜指尖轻叩檀木案,惊得林坤手中笔杆猛地一颤。
这林坤也不知道是怎么爬到京兆府府尹这个位置上的,做什么事情都畏手畏脚,这卷宗迟迟不写好,也耽误温幼宜的正事儿。
她袖中滑出半截染着丹砂的宣纸,墨迹蜿蜒如符咒,“我说符也林大人,你要是像我这般写是不是含糊其辞的意思就可以了?这般措辞既全了天家体面,又将罪责引向邪术惑心,岂不两全?“
赵钰倚在雕花门框上轻笑,暗红衣襟下包扎伤口的白帛上面被温幼宜更新打好的蝴蝶结若隐若现。
他瞧着那小女人将三寸宽的谏言拍在案头,恍惚又见她在他三番几次涉险时候流露出来的伶俐模样。女人还真是个宝,既有小女人的娇羞,又有大女人的伶俐,他还真是找到了一个找媳妇。
林坤看着卷宗上面被温幼宜修改过后的一些描写,两眼放光,“不愧是魏武侯府家的表小姐,又善武又善文,就多谢温小姐替老夫给这装卷宗了。作为报答,老夫这就在手抄一份,让温小姐带去交给郡主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