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姑母做过什么，可在她眼里，姑母就是受害者。
她为了谢家，为了自己，始终只能与姑母疏远，已经是很不孝。
如今眼睁睁的看着祖父死，看着姑母死，她都不能做什么，因为她还有孩子。
谢家不苦吗？
姑母进皇家，不是她自己选择的，不是谢家选择的。
自己进皇家，也不是自己选择的，更不是谢家选择的。
可他们还希望谢家的女人像木胎，像石头，最好只能听话，不要争，不要斗，不要为自己想，不要为自己打算。
她眼睁睁看着亲人们逝去，还要擦干眼泪含笑做好这个皇后。
真累啊。
“别哭了。”鲁国公挣扎着伸出手替她擦泪：“我还记得你小时候，一岁多，脸蛋红红的，一双眼黑漆漆的。你爹抱着你，跟我说着孩子看着就是个聪明丫头。”
谢皇后摇头，她不记得，一岁多的事，她怎么记得。
“只是后来你爹就没了，丫头啊，祖父对不住你。谢家也对不住你。”
“不要……不要说这个……我……我是谢家的女儿，本来就……就该为谢家打算。”谢皇后泣不成声。
“别哭。”鲁国公轻笑：“你跟你姑母不一样，陛下也跟先帝不一样。别哭啊。”
鲁国公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最后他只是摸了摸孙女的头发：“好好的往前走。”
他该说什么呢？
该怎么交代她的以后呢？说再多，他也看不见了。
“我……我日后会护着弟弟的。”谢宁擦了一把眼泪，握住了鲁国公的手。
“不必。”鲁国公反握住她的手捏了捏：“不必你护着他，护着你自己就好。谁也不必护着谁。”
“要是你能见到你姑母，就替我跟她说，做爹的对不住她，这辈子就这样了，要有来生，我求求燕王爷，叫我托生成个好爹，再护着她，只护着她。”
谢宁点头，狠狠的点头。
“去吧，我想睡一会了。”
谢宁也有一肚子话想说，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终，也是说不出来。
于是她起身后退了三步跪下来，书香想要拦着，最终还是没有拦着。
就由着皇后跪在那冰凉的地板上磕了三个头。
谁也没有拦着。
进八皇子府之前，祖父没有回来。等他回来了，她已经是皇家的女人了。
如今他都要走了，再不磕这个头，这一生也没机会了。
走出门的皇后也没看见，鲁国公向床榻里头的脸上那一道泪痕。
铁血将军，也是会落泪的啊。
皇后的堂弟今年十五岁，他叫谢铮。
铁骨铮铮的铮。
只是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上战场了，这也许是好事。
如今他也长大了不少，个子高，身量足，站在那，也是大人的模样。
他给皇后行礼，对她笑：“姐姐。”
皇后又是心酸，又是欣慰的点头：“长高了不少。”
过年时候他也没进宫。
他们姐弟也许久没见了。
“祖父的病……”
“姐姐，祖父的病其实很久了，他早年落下的病根，如今已经压不住了。这一年来，他其实每天都睡不好，腰疼，腿疼，头疼。都是他年轻的时候那一年冻坏的。”谢铮叹口气。
鲁国公年轻的时候，有一次跟北狄人打仗，为了埋伏，为了叫对方的斥候不能注意到他们。
他带着一小队人趴在雪窝子里，一趴就是一整天。
那一场他们自然是赢了，可其实那时候他的腰，腿，就都落下毛病了。
只是年轻的时候不当一回事，领军的人谁没有个伤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