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明皱眉看着他，不确定问道，“您身体不好？伸手我看看。”
张维贤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被气笑了，“老夫还死不了。”
“那您想说什么？”
张维贤脸色黯然下来，“天明，老夫的太傅衔来自天启，是天启真正的帝师，唯一的帝师，不是孙承宗、杨涟那种教导经义的师傅，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啊。”
“老夫是个失败的帝师，教导了天启一半，他下手没有底线，皇帝是驱使人，不是毁家灭户，更不是大包大揽。”
“您到底想说什么？劝进？”
“放屁！”张维贤恼了，“是你不会当至尊，破局的手段现在完全不能用，你得管住自己的手脚。”
陆天明打了个哈欠，“放心吧，桐桐知道该怎么做，晚辈认为没有那种问题，您想多了。”
“还是放屁，就算皇后是张家女，宠妃是张家女，后宫全是张家女，也不是后戚危险的原因，你没有至尊的思维，跟你对牛弹琴。”
陆天明还是无所谓，“要不您到广渠门坐坐？”
“老夫不能去，你也不能去，正因为你一直在广渠门，才把他们搞得犹豫不决。”
“这就胡扯了吧，晚辈不去，他们又敢做什么主？”
“臣子敢做主的事多了，你以为他们没想法？恰恰相反，他们个个有想法，只是不敢跟你逆着来而已，你犹豫，他们都得表现出犹豫，否则就是藐视上位，你若不在乎战局，信不信他们个个神勇无比。”
陆天明放下茶杯，眨眨眼，这时候才意会到张维贤在说什么。
老头看他听进去了，趁机说道，“黄台吉作为皇帝亲征，一切决定都得他做主，优点是做大决定很快，缺点是前线反应会延迟，你也是同样的问题。
你没什么掌控欲，但你这人没至尊样子，总往前线跑不说，还喜欢研究具体策略，下面的人根本不敢有试行自己想法的胆子。
换句话说，你得离开中军大营，一个真正的至尊，让属下害怕你，让属下摸不着你的想法，属下自然会用心做事，不需要看着他们。
你就在家里睡女人，或者到街上溜达，哪怕到慈宁宫与张嫣厮混，都比守着中军强，至少属下知道你不会反复，将来肯定是至尊。
天明，你用一个元帅的思维、用一个地方之主的思维来做至尊，错的是你，脑子有天下格局不行，要表现出胸纳四海的气魄。
你主政大明，坐班地点想好了吗？朝臣如何向大将军效忠呢？世子指定了吗？属下如何向陆氏效忠呢？
他们不知道，也不敢问，所以他们只能顺着你的想法说话，这就是你现在遇到的问题。
你不是缺人才，是你突然跳高了，还过于勤快，管不住手脚，喜欢到现场眼见为实，属下永远不会适应这样的至尊。”
陆天明歪头想想，没说老头说的对，也没说错，不解问道，“李开先让您提醒我？”
“咦？！为何不说是之极呢？”
“他害怕个屁，他是害羞，愧对我，愧对你，愧对亲人。”
“哈哈哈~”张维贤大笑，“你把武勋全部撵出去，有人开心，有人忐忑，自然有人害怕，历史没有二朝的武勋集团，人人都以为你会动文臣，能看出你对武勋抡刀的人很少，但他们始终是一体，不出十天就全反应过来了。
开先早上听说你封麻杰和冯举为伯爵，就知道大事不妙，新的武勋出现，旧的武勋必须消失，老夫不出府，那些家伙反应太慢了。”
“晚辈没对武勋抡刀。”
“分皇田，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是啊，但这是个过程，也是最后的机会。武勋本来就是天下最富的一群人，现在是他们回报天下的时候，商号很赚钱，做个富家翁不好嘛，若期待做永远的贵族，那就等着跌落尘埃。”
“你怎么能期待人人做圣人，得给他们信任。”
陆天明冷笑一声，“人得靠自己，想得到信任得自己争取，山西已经是活生生的例子，到现在都没人主动去做商号，可见他们是一群废物，还幻想晚辈拿奶瓶喂奶吗？留之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