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积在窗台的雪花吹散了雅间的闷热，壶中的茶水也凉了下来，房内陷入了对峙的情形，空中飘散着淡淡的凝重气息。
赵靖瑄灌下最后一杯香茗，猛烈灌入的茶水将他呛得嗓子眼生疼，顺了几口气后，哑声道：“纵使王爷可能不信，但我确实不想再争了。”
谢琰摩挲着杯盏，指腹凉凉的，可他的内心是狂热焦躁的。他的眸子落在杯盏里，看着随他指尖晃动的茶水，静静听着，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只一瞬便消失了。
“从一开始，我的目的便是替她复仇，她在我身上想得到的也只是如此，我心里清楚。待大业了成，我与你二人再无瓜葛，届时，我亦会布告天下，与她和离。”
落寞的嗓音传入耳畔，手上一抖，茶水溢出了一半，洒了不少在衣摆上。
谢琰错愕地抬起头，忽而看不明白赵靖瑄在耍些什么花招。
一直与自己争锋相对之人突然选择了和睦相处，反复咀嚼他的话，心里泛起说不出滋味。
一个人怎能说放下就放下了？就连他得知他们被赐婚一事，都久久不能平复，更何况赵靖瑄可是陪在她身侧将近五个春秋岁月之久。
那是他都会眼红嫉妒的程度，他多么希望陪在她身侧之人是自己，可是他却只落得个暗中窥探的机会。
赵靖瑄一反常态便罢，留下的话更是叫他惊讶万分。
“顺亲王心思不纯，他先前要挟我，要我帮你完成大计，还要看你亲手杀了谢珩，哪怕他是你父王，你也该是要多防着他。”
“而且他还给了我一个承诺，待事成之后，把阿莞送回我身侧。他并不简单，你既是她的夫君，便该护好她一生一世，莫再叫她让人欺负了去。”
因为他最悔恨的一事是，没能在谢珩的刀下救下她。
可事已至此，他还有何埋怨的，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只是谢珩之人，他定要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回到国公府后，天色微微变暗，一踏入院子，便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
院子里的树全被覆上了一层雪白的外衫，从枝头到树干，都是白茫茫一片，殿门前的那棵老桃树也没能逃过。
上头的刻痕被积雪覆盖，压根瞧不见一点痕迹，赵靖瑄伸手覆上去，凉凉的积雪刺激着掌心，却能安抚他心里的伤。
可谢琰的心彻底被他翻搅了个不停，坐在回王府的马车上。
赵靖瑄的话一直萦绕在心头，像是一层浓浓的黑雾，笼罩着他的心神，叫他难以一眼看清赵靖瑄的意图。
赵靖瑄是个何等聪慧之人，怎会轻易就将隐瞒了许久的事坦然说出，更何况自己还用簪子羞辱了他。
路上积了雪，马儿走得很慢，但饶是如此，直到马车在府门前停下，他还是没想清楚。
不过不管赵靖瑄说的是真是假，顺亲王确实是会那般做，这样一想，倒是能够解释当初为何赵靖瑄会要设计引他到燕地了。
走进兰樨阁，瞧见谢宁莞正坐在廊下看婢子堆雪人，眼里的艳羡就要溢出眼眶。
谢宁莞想堆雪人，可她身为王妃，岂能与奴婢们一同玩耍，再者她们也不敢与她一同玩。
她既羡慕又放不下颜面，便只能默默地看着。
忽而，身后一暖，身子叫人抱住，后背被抵在温热的胸膛上，那带着淡淡的雪松清香扑鼻而来。
“莞莞看雪都比看为夫要专注，为夫可是要吃醋了。”
炙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脸颊两侧，她下意识要睁开这个怀抱。
不想谢琰搂得更紧，“莞莞想玩为夫陪莞莞一起堆一个。”
“不要，我乃一国王妃，岂能叫婢子看了笑话。”谢宁莞想也不想，直接拒接。
“莞莞不想叫人知晓，为夫让成风将奴才们全赶到院子外伺候便是。”
谢宁莞摇摇头，“何必要因了我一人毁了这般多人的乐趣，她们难得能笑得这般欢喜，且由着她们玩去吧。”
谢宁莞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是把控着他思绪闸门的开关，他猛然意识到，赵靖瑄为何会说出不想再争的话。
赵靖瑄对谢宁莞的爱，让他自愧不如。盯着怀中的人，他似乎能理解赵靖瑄的心境了。
试想若换成了他，他可能像赵靖瑄那般，为了让她一直展露笑颜，一直过得欢喜而放弃抢夺她。
他只这般一想便难受得紧，要真到了那一步，他恐怕就算要玉石俱焚也不愿放过一丝机会。
瞥到她发上的那支木簪，谢琰心里生出了一丝愧意。
“莞莞近日懒散得紧，可是哪儿不舒爽？”
谢宁莞收回视线，呆愣地问道：“何出此言？”
谢琰伸手拂上木簪，指腹描摹着木簪上的雕纹，指尖微一用力，轻轻一抽，如瀑的发丝顷刻间散落。
拿着木簪举到谢宁莞的眼前，闷声道：“莞莞近日来都只用木簪簪发。”
谢宁莞看着谢琰手上的木簪，伸手拿走，攥在手心，笑道：“可王爷不应当是欢喜吗？以往王爷可是央着我拿这支木簪簪发，今日簪了倒还数落上了？”
“王爷？莞莞可是忘了这般喊是要受罚的。”谢琰被她调笑的表情逗乐，轻声警告道。
手上掐紧了她的腰身，把她搂得更紧，力道大得似乎想要将她嵌进骨血里。
谢宁莞抓住他作乱的大掌，抬起他的长指，塞到嘴里用力咬下，口齿不清地道：“那你可别忘了，是何人先犯错的？”
谢琰的身子一僵，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谢宁莞也感受到了他的异常，松开嘴，指腹轻揉他指腹上的咬痕，嘟囔道：“不就是咬得用力了些，你夜里……”
到嘴的话忽而顿住，谢宁莞脸上一红，可谢琰默不作声，就这般望着她，她心里生出了一丝好胜欲，挺起胸脯，低声继续道：“比起夜里你咬的力道，我可是轻了许多。”
说完，谢宁莞扬起眉，越发理直气壮地道：“这般就气恼了！当真小气。”
话虽如此，可谢宁莞手上的动作依旧不停，反而更轻柔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