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长的尾音像条吐信的蛇,“王老弟要是诚心,我倒能做中间人。”
周桥眯起眼。
墙角的老式座钟当当敲了九下,惊起窗外杨树上栖着的麻雀。
他忽然想起前世在电视里看到的澳门赌场,那些输红眼的赌徒也是这样押上手手脚脚。
八十年代的内地黑赌坊,竟也滋生出这般扭曲的规矩。
“我要你手干嘛?剁了还得送卫生院。”
周桥笑了。
“昌哥,借借八百。”
他嗓子突然哑得像生锈的铰链,“按老规矩。”
昌哥的笑纹更深了。
他拉开抽屉,取出个包着红布的算盘,噼里啪啦打得震天响:“九出十三归,利滚利。王老弟是要现钱还是”
“现钱!”
王大毛抓过借条就要按手印,突然被周桥按住手腕。
“王大毛,知道九出十三归什么意思吗?”
周桥的声音突然沉下来,“借八百实拿七百二,十天还一千。十天还不上,下个月就是一千三。你一个月才”
油腻的吊扇在头顶吱呀转着,扇叶上积的灰垢簌簌落在王大毛汗湿的后颈。
“关你屁事!”
王大毛双眼通红,布满血丝的眼球仿佛要从眼眶中暴突出来,额头上青筋根根暴起,像一条条愤怒的小蛇。
他猛地甩开周桥按住他手腕的手,那股子蛮劲差点将身旁的椅子掀翻。
他的拇指用力蘸满印泥,随后带着一股决然与疯狂,狠狠按在借据上,那鲜红的指印恰似一滩摊开的血,在粗糙泛黄的毛边纸上缓缓渗开。
“老子就不信了,你能一直这么运气好,老子就是要跟你赌!”
王大毛扯着嗓子怒吼,声音因极度的愤怒和不甘而变得沙哑,如同破旧的风箱在嘶吼。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急促的呼吸声仿佛拉风箱一般粗重,整个人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散发着危险而失控的气息。
现在的王大毛,已经有些走火入魔了。
昌哥站在一旁,脸上挂着那副永远不变的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中透着冷漠与贪婪。
他慢悠悠地伸出手,将借据小心收好,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藏起偷来的鸡。
赌场和放高利贷就是他的摇钱树,在他眼中,王大毛不过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他才不会关心这人是否凄惨,在他心里,金钱才是唯一的信仰。
昌哥从钱箱里随意抓出一叠钱,数都没数,便一把丢给王大毛,落在王大毛面前。
王大毛看都没看地上的钱,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周桥,眼神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他一把将钱抓起,毫不犹豫地全部押在了桌上,动作迅猛而决绝,仿佛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咱们就一把定输赢,你敢不敢?”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那模样好似一头被逼入绝境、准备拼死一搏的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