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此番来的时机极巧。
数日前,朝廷曾派出一支大规模的使团,自嘉裕关出发,前往东察合台汗国。
原本隐居军营、不涉民间事务的边军也首次整建出营,在城外无垠的荒漠之中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军事演练,给大明使团壮胆送行。
当时炮声轰鸣如雷,火枪的子弹更似齐发似雨。
旌旗猎猎,战鼓震天,喊杀声响彻山野。
威势之盛,令人心神俱震。
嘉裕关的大明百姓,无不为之自豪。
然而,老朱听着这些描述,眉头却渐渐皱起。
朱允熥派使团出使东察合台汗国的消息,不是什么秘密,他是早就知晓的。
可这阵仗,为何越听越不像是“护送”,甚至像是在示威?
还有使团的规模,亦让老朱极为疑惑。
依照老朱所掌握的情报来看,这支出使的队伍,原本规模应当极小。
朱允熥一向主张内修国政,极力反对给四夷外邦大肆赏赐。
他始终认为,朝廷的钱粮取自黎民百姓,理当用在刀刃上。
应投入到国家建设中。
用于修筑水利、道路,赈济灾民,用于巩固边防、养护军队……再或是用于教化百姓,亦属正途。
唯独不能随意将钱财送与外人。
对此,老朱心中的看法有些不同。
老朱觉得,大明既为天朝上国,对周边藩属,蛮夷邦国,应示以大度之风,以德服人,施恩广布,方可服其心,养其义。
若处处吝啬,反易惹人轻视。
所以,老朱还是会厚赏蛮夷的。
但朱允熥却不会。
不过,老朱也从未在这类政务上刻意干涉过朱允熥的决断。
既已交权,自当放手。
更别说,如今朱允熥已登基称帝,这种事,自然是他做主就好。
然而,依朱允熥的性子,绝无可能派出如此庞大的使团,携带厚礼远赴别失八里。
为了确认,老朱在城中反复打听,向一个又一个百姓求证。
所得到的答案,却出奇地一致。
“大明使团声势浩大,车队连绵不绝,装满礼品的马车多得数不过来。”
“我亲眼所见!”一名衣着粗布的汉子被老朱问急了,愤愤地回道:“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我们全嘉裕关几万人,哪个不是亲眼看到的?”
“难不成这么多双眼睛都看错了?”
在连续问了三四十个人之后,老朱也不得不承认,此事是真的,并非一两个好事之徒无故夸大之词。
“可是,不对……实在太不对劲了!”
“按熥儿那性子,绝不可能派遣如此大规模的使团出使别失八里,还携带这许多财物。”
“退一万步讲,若他真派了这么一支队伍,从金陵出发,一路长驱西北,横跨数千里,岂会无人知晓?”
“驿站要接待,沿路百姓也定然会围观看热闹,传闻四起,议论纷纷。”
“可我们从金陵起行,经过许多地方,却从未在任何地方听说过有庞大使团经过的事。”
“难道使团的队伍,是到了嘉裕关之后,突然变大的不成?”
老朱越想,心头越是不安,总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思索再三,他最终决定亲自前往县衙,面见嘉裕关的县令一探究竟。
虽然不愿轻易暴露真实身份,但以他的身份,让随行的侍卫随意亮出一块锦衣卫的腰牌,查问一名七品地方官,自然不在话下。
主意已定,老朱当即吩咐马车转向县衙。
然而,等马车停在县衙正堂前,他下车一看,却意外发现堂前冷冷清清,少有人员往来。
反倒是两侧各衙分房人头攒动,前来办事的百姓络绎不绝。
正当老朱准备迈步走进正堂时,却被门口的守卫拦住了去路,喊道:“办税去税务房或是税务司衙门,报案去捕快房,打官司起诉去法房,其它各项事务皆有分房负责,烦请前往相应衙门办理,闲杂人等请勿在正堂前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