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慧看向靳野，“小野，你靠近些，妈妈还有些话想跟你说。”
靳野蹲下，“妈，你才醒，要不先休息吧？明天再说也一样。”
“傻孩子，妈妈睡了一年多了，再休息……”只怕彻底醒不来了。
靳野拉住何慧的手，“好，我和幺幺就在这，有什么话您说吧。”
白幺幺也乖巧蹲到靳野身边。
何慧看到，连忙开口：“快给幺幺拿个椅子，你也拿个椅子坐下。”
靳野和白幺幺都坐下。
何慧这才笑笑，沉默了会后，缓缓开口。
“其实你爸他，以前真的是个很好很称职的丈夫……”
靳野嘴角绷紧，不予苟同，但也没开口打断。
何慧似乎陷入回忆，像是临终嘱咐般，慢慢把这些年藏在心里的话一五一十说出来。
“我是个南方人，家里重男轻女，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就想把我嫁出去换彩礼钱，我不想嫁，就一个人坐火车跑到了北方，来到了海城。”
“来到海城，我什么活都干过，超市卖货员啊，端菜服务员啊，工作都是好工作，但因为我性格软弱，害怕丢工作就总是不敢拒绝男领导的示好，时间久了，女同事们都孤立我……传我谣言……”
“我不喜欢那种生活，就花光所有积蓄买了个三轮车，找人焊了灶台，就开始了摆摊卖炒粉的日子。”
“当时的生活，可不比现在，当时国家改革各个城市都特别在意城市风貌，不允许小摊小贩出现在市区，到处都是城管，被捉到不是罚款就是砸摊子。”
“我一个外来人，对海城实在不了解，被城管赶着跑，误打误撞进了城中村，遇到了你爸……”
“你爸年轻的时候特别俊，特别温柔热心，见我被城管驱赶，主动让我躲在小院。”
“你爸是个孤儿，也是十几岁就开始自己生活打拼，是在附近五金厂做切割工，虽然工资不高，但也勤勤恳恳，老实务实。”
“我们俩算是一见钟情，那天偶然相遇后，你爸时常来帮我摆摊，城管一来就让我躲在小院里。”
“一来二去的时间过去三五年，我们有了感情，有了经济基础，就自然而然开始谈婚论嫁，一起出钱修缮了小院，结婚。”
“你爸真的是个好丈夫，工资全都上交，自己工作就挺忙平时还争着抢着帮我洗菜备菜，天黑还陪我一起摆摊，跟他认识后，我每天都过的很开心。”
“直到……”
“直到被那个禽兽欺负……”
听着到，靳野实在难以忍耐。
“妈！这些年他打你的次数还少吗？他甚至为了钱把你丢下不管不顾，你到这个时候还要给他说话？”
何慧眼眶红了，眼睛蓄满泪水。
“那都是我欠你爸的……”
白幺幺都不能理解，“阿姨？到底为什么能用上‘欠’这个字啊？”
何慧眼泪溢出，带着鼻音继续说道。
“我被那个禽兽欺负后，一度绝望不想面对，路过河边，鬼迷心窍想死去一了百了，我跳河濒临淹死之际，你爸迟迟没等到我收摊回家出来接我，正好看到了，把我救起。”
“我哭得撕心裂肺，你爸不停追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实在委屈，便跟你爸说了……”
“你爸把我送回家后，拿起柴刀就连夜出去了。”
“可天还没亮，他就被几个彪壮保镖丢回小院，你爸他，替我报仇不成，还反被、反被、反被那群保镖踢碎了下体！”
何慧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枕头都被浸湿一角。
白幺幺看得心疼，小心翼翼的用无菌服的袖口帮何慧擦眼泪。
“阿姨，别哭了，都过去了。”
而靳野垂头沉默着。
何慧看着靳野，“小野，你也是个男人了，你也知道那方面对男人多重要。为了帮我报仇，仇没报成功反被羞辱，被废，再强大的男人都会被击溃……”
“哪怕这样，你爸也只是蔫蔫的，哪怕自卑到极致，也还把检测出怀孕的我照顾的好好的。实在是你出生后，长得不像你爸，你爸才被刺激到……才会嗜酒如命……”
“我怎么说你是他的儿子他也不信，那个年代又没有检测手段……”
说到这，何慧恳求的看着靳野，“他在这个世上举目无亲，也没办法再娶别的妻子，也不会再有别的孩子，小野，你、你就算帮帮我，至少给他养老送终吧，这是我对他的亏欠……”
靳野到底是误解了靳大东。
靳野以为靳大东这么软弱的人，知道妻子被位高权重的人欺负后，会夹着尾巴忍气吞声。
靳野甚至还以为，那天靳大东之所以没陪何慧摆摊，是收了蓝明军的钱故意的。
但再怎么样，也不能洗白靳大东那些年的家暴行为。
何慧对靳大东的亏欠，早就在那些年的委屈中还完了。
但……
靳野还是点头应下了。
靳野开口：“只要他老实不作妖，我不会少他两口饭吃。”
有靳野这句话，何慧就放心了。
何慧艰难的笑笑，“我累了，想休息了，你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