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静说道:“按照你的话,既然有上面几位,那肯定有下面几位,上面的不能给下面的题字,这样过了,就像是皇帝要给有功名的人题字,结果我来选个百姓的答卷来呈交,有轻视工作,轻视皇帝的意思。是不是这个意思?”
“我……我没有,你别给我扣帽子。”
“那你的意思是不是上面的不能给下面的题字?”
“不是……不……我、我的意思是,这种事至少得让专业设计师来,民间的功底差,也不懂里面门道,领导交代的事做不好,回头……”
“谢谢你的关心,我明白了。唉,你这么说我就懂了嘛。我还以为你想要挑起阶级对立呢。咱们是人民的干部,可不是百姓的领导。这言论开放的信号,是给你,还是给我?是给全华夏,是给全华夏的人民。那么,你觉得,人民的事人民做主怎么样?还是说……你有更好的设计师推荐?”
副部长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道:“我倒是没有,不过,这个消息不知谁透露出去,很多专业设计师攀着门道上来,也想一展才华,许部长,您看看这个机会能不能给。”
“都是人民,都是同志,公平竞争嘛。”
许延光的确是凭着家里这层关系,才能在仕途上这么顺利。
但他绝不是靠着关系走到今天这地位的。
这些人的心思,他又哪里不懂。
下了班后回到家,就在京城三环胡同里,进了门洗洗手。
闻星已经回来了,还在烧饭,就是许兮着还没下课。
他一屁股坐在屋子里展开的折叠摇摇椅上,档位直接调到了最高,整个人一下就和地面水平了起来,身心异常舒适。
“瞧你虚的样子,没在外面搞坏事吧?”
闻星从厨房凑出来一瞧,哼笑了一声。
许延光直接把今天的事说了。
闻星一听皱起了眉头道:“这些人怎么跟狗一样,前面这两个奖要做奖状的时候,不是开了会嘛?问谁想试试,找人也好,不都怕摊上事,没一个人愿意嘛。现在好了,跟那啥似的,抢着脑袋想露光。”
“你现在明白阿桃说那些话了吧?”
“不明白的是你,阿桃哪里有什么话,他说的话的意思,不就是伟人那一套么,包括学历什么的。这就是典型的学历资本主义。不说这个了,你赶快打个电话给阿桃,给他提提神,这次一定要好好搞,打这些人的脸。真——是的,也是绝了。看到机会,就想把儿子女儿塞过来沾沾光,镀镀金。感情真得把这些人扔在乡下才好,回来干嘛,一群蛀虫。”
“留点口德,人家也想找机会朝上走一走,又不是坏人……”
“你这种人啊,唉……阿桃说的还不够嘛?哪里有什么好人坏人?你忘了阿桃上次就问过你的,是不是全天下资本主义都是坏人,全天下咱们这边的都是好人?别非黑即白的,这些人这么搞,就是在破坏道德层面秩序。想想看国党时期,和旧社会有啥区别,干啥事都是攀亲戚,有本事的出身低,一辈子出不了头。你是农民的儿子,我也是农民的女儿,可不能和这群人走一块儿去。”
“是是是是是……”许延光被说得头大。
“是你还不快去给阿桃提个醒?”
“不用,阿桃对待这些事态度从来不差,他要不想好,这事也就不会接了,咱们不要给他堆负担了。你不知道吧,天授村改制了。”
“什么?!”闻星声音陡然提高数分,立马把厨房门拉开,她拿着冒烟的铲子穿着围兜,瞪大眼睛道:“改制?改什么制?不怕出事?!”
“这事是那位默许的。”
“我说你不拦着?一个女婿半个儿……”
“你别急。”许延光道:“首先阿桃改制这件事,原则很明确,是在过集体公有制的基础上改的,包括包产到户,也给改了回去。虽然改回去,但又不是和过去一样。各方面和资本没关系,从理论上来说非常可行。要不然,那位怎么会同意这种事,并且还下了命令,给天授村开绿灯?现在高层都在看着这块儿接下来的发展情况。如果这里可行,确实不错,那么改开整体也会变一变。有些事,原本是大势所趋了,可被阿桃这么一整,估计得推后一两年。”
“不是,这个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阿桃在天授村推行集体公有制但模块化管理,重点就在于这个模块化管理,目前好像特别不错,旁边有个村子,听到这事后也主动改制,然后和天授村合并了,所有产业也合并,集中化管理——”
许延光把什么是“模块化管理”说了一遍后,闻星都再次吃惊不已。
这是一个小孩能想到的?
上层那么多人,加起来也没想到这种制度吧。
“你别愣着了,快烧糊了……”
“蒸的是阿桃给的香草腊青鱼,没有糊底这种事,你就说……以你的经验告诉我,这种事成功几率有多大?”
“你这话问得特别不对,我得纠正你。成功都是以目的为标准的,这种改制的目的,和咱们现在制度上的目的不同,不能进行对比较量。现在国家的民生战略,还没定好,目前也只略微有点眉目。阿桃的制度,旨在‘乡村振兴’,想要完成这个目标,就得‘农村现代化’。”
“什么是‘现代化’?”
“不是‘现代化’,是‘农村现代化’。”
“有区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