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爸妈没有跟她说过她之前的身世,甚至她知道的都不如舅妈他们知道的多,但是,她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爸妈。
这么些年,爸妈对她怎么样,她比谁都清楚,虽然爸爸愚孝,妈妈性格软弱,可每次跟自己有关的事,他们都会倾尽全力去维护。
所以,重生后她在改变命运后,可从未想过真正要接手家里的工厂,偶尔喊喊口号,也只是为了把周虹他们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来,免得他们惦记爸妈的东西。
她是真心以为,爸妈会把工厂留给大堂哥,等他回来打理。
当然,舅妈的话不可信,也可能工厂真的是留给大堂哥了,舅妈会这么说,就是巴不得自己因为这件事对爸妈不满,挑拨离间。
男人抬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指腹擦过她泛红的眼角,动作轻得像哄惊了的小鹿:“甭往心里去,她越蹦跶越显没见识。”
他忽然从背后掏出个油纸包,里头是块方方正正的绿豆糕,“知道你没吃晚饭,国营食堂新出的,甜丝丝的,压惊。”
苏泞盯着那块点心,眼眶更热。
“你就不好奇,舅妈到底跟我说了什么,让我对她那么防备?你应该不会想不到,许七安能跟着,是我默许的。”
对自己的亲人如此防备,正常人都会觉得自己不对吧。
“如果你想说,自然会说。况且,就算没有许七安,你要是不出来,他们也别想从这里离开!”
陆淮亦说着,眼中闪过一抹狠戾。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别过脸去看远处的梧桐叶,声音闷得像泡在温水里。
“人这辈子总有些弯绕路要走,你就当踩了滩泥,擦干净鞋继续走便是。”
说起来,他在家里的生活又何尝不是水深火热。
苏泞只是跟舅妈不合,但她爸妈不管是不是亲生,都是真的疼她的。
这一点从苏泞会主动往家里写信报平安,甚至会报备自己真实的所在地,就知道,她是信任自己的父母的。
可是自己呢,他要对付的,却是跟自己有血缘关系,实打实的亲爹。
想到这里,他忽然转头,目光灼灼,“再说了,你有我呢。”
夜风卷着糖纸哗哗响,苏泞咬下口糕点,甜意混着绿豆香漫开。
男人的侧脸被路灯镀上暖黄,她忽然觉得,这满肚子的委屈,好像真能顺着这口甜,慢慢化掉。
就在这时,旁边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
“苏泞,许七安呢?”
姚雪从下楼就开始找许七安在哪,她上楼的时候明明亲眼看见他在的。
说着,她的视线转到旁边的陆淮亦身上,虽然这个男人容貌上不输许七安,甚至还要强上一些,气质也更凌厉,但穿着上,跟许七安比,真是差远了。
此刻的姚雪完全不知道,许七安是因为帮苏泞装修店铺,弄脏了衣服,所以苏泞特意带着他跟杨静一起,去了赵怡那里现买了一套。
帮了自己那么多的好朋友,她当然不会给便宜货。
但姚雪才不管那么多,她现在只看到,苏泞身边男人不断,且一个比一个优秀,心里就忍不住嫉妒。
姚雪扫了眼陆淮亦泛白的衣角,鼻孔里哼出冷笑:“苏泞,看不出你挺有本事啊,前脚刚跟流浪汉离婚,后脚就勾搭上两个男人,结婚了还不消停,真是好手段!”
她故意往陆淮亦跟前凑了两步,“这位大哥,我可提醒你啊,她来花洲之前还跟个要饭的睡一张床呢,刚刚还勾搭了一个许七安。我来的时候他们正好从外面刚回来,指不定是去哪开房了呢……”
姚雪越说越气,她倒要看看,都这样了,这个男人还会不会被苏泞给迷惑。
可是,她的话音刚落,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
“啪!”
苏泞的巴掌比话音落得更快,姚雪的脸瞬间肿起半寸,耳垂嗡嗡作响。
陆淮亦垂在身侧的手突然攥紧,却在苏泞回头时迅速松开,指腹轻轻蹭过她颤抖的指尖。
“说完了?”
苏泞盯着姚雪渗血的唇角,喉间泛着腥甜,“我结没结婚,跟谁睡一块,轮得到你嚼舌根?”
这个时代,想要毁掉一个女人最快最好用的办法,就是造谣她私生活不检点,作风有问题。
可是,这样做的,却又通常是理应比别人更理解女人的女人。
姚雪捂着脸后退两步,撞上身后的梧桐树,树皮蹭得后背生疼:“你、你打人!”
她忽然转头冲陆淮亦喊,“她跟许七安不清不楚,你亲眼看见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就不膈应吗?”
“哦?”
陆淮亦挑眉,忽然笑出声,指尖漫不经心勾住苏泞的手腕,往自己身侧带了带。
“那你可得跟这位大哥好好说说,我这个当丈夫的,怎么就成了‘别的男人’?”
姚雪瞳孔骤缩,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
不是说跟苏泞结婚的是个流浪汉吗?
为什么这个流浪汉长得这么好看,而且看上去,也不是多狼狈,多邋遢,跟她想象中的那种又老又丑又恶心的流浪汉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
苏泞为什么有这么好的运气,连嫁个流浪汉都能比一般人嫁的普通人强?
路灯将陆淮亦的影子投在树干上,像道锋利的刀疤,他忽然收敛笑意,眼神冷得刺骨。
“还有,我媳妇的清白,轮不到你这种人置喙。再让我听见一句脏嘴……”
他顿了顿,从裤兜摸出张皱巴巴的粮票晃了晃,“我不介意花点钱,让人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姚雪踉跄着转身就跑,高跟鞋在青石板路上敲出慌乱的声响。
苏泞盯着她的背影,忽然浑身脱力,陆淮亦长臂一伸将她捞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轻轻晃了晃:“打得爽吗?”
她闷声点头,鼻尖蹭过他衬衫上的肥皂味,听见他胸腔震动,低低笑出声:“下次想打人提前跟我说,我给你递板砖。”
风掀起他后颈的碎发,苏泞忽然伸手勾住他腰,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声——原来被人护在身后的感觉,这么烫,又这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