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李松柏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语气不满，“您先别笑了，快说说具体情况！”
李振国擦了擦笑出的眼泪，正色道：“人救到了，是周明远的妹妹周晓妍。那小姑娘……”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赞叹，“别看才十六岁，比很多成年人都机灵。她用尽各种手段和歹徒周旋，足足坚持了一天一夜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当然，这其中也有对方看这姑娘长得漂亮，对她有歹心，让她有了与对方周旋的原因在内，但她能做到这一点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
李松柏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随即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周明远这货显然是非常疼爱这个漂亮又优秀的妹妹，在和他讲述他的遭遇时大多数内容也都是他妹妹，他一直以为周晓妍一定是有什么可怕的遭遇，不敢细问，也不忍心听，结果这一切居然都是周明远的脑补，合着周晓妍啥事儿都没有！
这个念头刚起，李振国的表情又严肃起来：“不过情况确实很危险。我们的人赶到时，绑匪接到通风报信，已经准备……”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幸亏突击队及时破门，对方才改为挟持人质。”
李松柏的心又提了起来。他仿佛能看到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少女被歹徒用刀抵着脖子的画面，指尖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
“监控被破坏，关键点位都被把守……”李振国皱着眉头，“陈勇他们一时找不到突破口。”
“所以只能强攻了？”李松柏的声音有些发紧。
李振国沉重地点头：“伤亡在所难免，但为了人质安全，只能出此下策。”他话锋一转，“就在陈勇准备下令时，里面突然传来打斗声。后来才知道是你那个朋友小张带的武警小队提前潜伏进去，看到歹徒要伤害人质，等不及配合就动手了。”
“结果呢？”李松柏迫不及待地问道。
“歹徒三死四伤，我方只有三人轻伤。”李振国露出欣慰的笑容，“小张他们吸引了主要火力，给突击队创造了机会。”
李松柏松了口气，又问道：“那我刚刚怎么听您说人质现在没法护送回来？”
李振国无奈道：“那姑娘吓坏了，像八爪鱼一样缠着小张不放，谁靠近就尖叫。小张那榆木疙瘩又不会哄人，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家姑娘，现在只能让她抱着先去处理伤口，然后在被她抱着到这边来。”
李松柏差点笑出声。他能想象到那个画面——一米八几的壮汉手足无措地站着，身上挂着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周围战友们憋笑憋到内伤。
张哥这算是被人家姑娘赖上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要是有的话事后八成会被嫂子“提干”，要是没有的话事后肯定会被他的战友们“提干”。
“可惜的是……”李振国的声音低沉下来，“获救的只有周晓妍，周家其他人不在那里，那些被俘的歹徒也不开口，周晓妍获救，那被绑架的周家其他人，咱们恐怕就没有施救的机会了。”
办公室突然安静下来。李松柏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胸口像压了块石头。
他知道，顾乘风让王战对周家的产业搞破坏和绑架周家的人并不是为了逼周明远就范，而是为了让其他人知道他不是退役之后就只剩下一个“战神”的名号了，他是有能力动用军方力量的，也让他们看到不服从他的下场。
既然是要杀鸡儆猴，那么那只鸡一定要死得很惨才行，周晓妍能存活恐怕只是因为她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女生，有其他用途，至于周家其他人……
"薛定谔的猫啊"李松柏轻声自语。在打开盒子前，周家人的生死是未知数；但就在救出周晓妍的那一刻，那只猫已经死了——这个认知让他的胃部一阵绞痛。
他抬起头，眼中带着少见的迷茫：“大伯，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再多等一等，先确认其他人质的下落……”
话音未落，李振国已经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在台灯照射下显得格外深邃：“不，你做得对。”
这位从警三十年的老刑警站起身，走到窗前。深夜的城市灯火阑珊，远处偶尔闪过警车的红蓝光芒。
“在警校第一课，教官就告诉我们——”李振国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当有人命悬一线时，从不存在什么电车难题。每一秒的犹豫，都可能让一个本可以获救的生命消逝。”
李松柏注视着大伯的背影。那挺直的脊梁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承载着太多无法挽回的遗憾，却依然倔强地不肯弯曲。
李振国转过身，桌上的台灯在他脸上投下坚毅的轮廓：“周晓妍能坚持一天一夜已经是奇迹。如果我们为了"可能"存在的其他人质而迟疑，现在迎接周明远的，可能就是法医室的冷柜了。”
办公室陷入短暂的沉默。窗外传来夜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更显得室内的寂静与严肃。
李松柏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让他稍稍清醒。他能感受到大伯话语中的分量——那不是简单的安慰，而是用无数个这样的不眠之夜换来的经验之谈。
“松柏。”李振国坐回椅子上，指节敲击桌面的声音在静夜中格外清脆，“你知道最令我们痛心的是什么吗？不是救不了所有人，而是明明能救一个，却因为贪心想要救更多，结果一个都没救成。”
“警察不是超人，即便是超人也不一定能做到拯救所有人，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在情况允许的条件下，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竭尽所能解救更多的人。而我们一直以来在做的，就是拓宽这个‘允许’的条件，扩大我们的能力范围，保护所有人是为之努力奋斗的目标，但不该是束缚住我们前进的执念。”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李松柏心上，他突然想起游戏设计中常说的“完美主义陷阱”——在夜深人静时，玩家最容易陷入这种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