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蕙浑身发僵,傍晚的风打在她身上,裹得她肌肤一寸一寸生寒,她抬起头去看苏檀,听见自己声线发抖。
“苏大师,您……您说什么?”
苏檀静静瞧着她,“你心底已经有答案了不是么?”
庄蕙声音艰涩,下意识避开苏檀投过来的视线,竟不敢去看她。
苏檀却不给她回避的机会,只残忍的揭开真相。
“庄小姐,你只一味逃避,是无用的,再如何不肯接受现实,这真相也已经摆在你面前呼之欲出。”
“你一味逃避,只会助长那些人对你的伤害,还是说庄小姐都有勇气寻死,却没勇气认清现实?”
“那你究竟是洒脱还是懦弱?”
“还是说,你只是和世间大多数人一样,都喜欢欺软怕硬?”
这欺软怕硬四个字落下来,庄蕙只觉得自己心口都被狠狠砸了一下,整个人几乎快要喘不过起来。
“我……我没有!”
“我这辈子都没有欺辱过他人,何来的欺软怕硬一说,苏大师,我都要死了,您也要用这样尖锐的词,来中伤我吗?”
苏檀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是啊,就这么看起来,庄蕙这辈子,的的确确没有做过一件坏事。
欺软怕硬这四个字落在她身上,实在是过于重,未免还对他过分苛责。
毕竟,庄蕙只是任人欺凌的可怜人。
苏檀不论如何,也不该和那些人盼着她死的人一样去苛责她讽刺她。
可苏檀也不知是不是透过庄蕙依稀看见了从前的自己的一点影子。
眼见庄蕙如此,她就恨铁不成钢,恨不能用最尖锐的话点醒对方。
“你没有欺软怕硬吗?”
苏檀语气清冷,就这么看着庄蕙,直直盯着对方的眼睛,不叫对方有半点的退缩逃避。
“你明明察觉到了一丝半点的真相,却缄口不言,甚至下意识回避,宁愿自己去死,都不敢自己亲口说出你可能察觉到的血淋淋的事实。”
“庄蕙,你这分明,是在帮着旁人欺负你自己。”
“你知道,伤害你自己,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你伤害你自己,都比你认清别人的真面目,而痛快许多。”
要庄蕙自己说出严瑾夫妇是在骗她,这对夫妻从头至尾就是将她当傻子耍,甚至比死都难。
这如何不是欺负苛待自己?
苏檀目光平静,语气倒不尖锐,似乎看起来她整个人还特别平和。
“庄蕙,比起旁人,你更擅长欺负你自己。”
是庄蕙先对着她自己做了这个刽子手,别人才会有样学样,肆无忌惮的伤害庄蕙。
庄蕙觉得苏檀这话可真狠,却逼得她不得不面对现实。
她身子发颤,神情里溢满了痛快,“是……是严瑾她们弄出的这些事是吗?”
“严瑾和肖氏那么笃定我一定是清白的,口口声声说我是被冤枉的,不是……不是因为他们相信我的人品,而是……”
说到这里,庄蕙的语气几乎是抖得不成样子。
可是她只觉有一股浓浓的郁气和愤怒堵在自己心口,叫她压抑至极,恨不得现在就发泄出来,将那些个堆积在心头的委屈愤懑,全部生生撕碎。
“而是因为——”
“这一切都是他们做的!”
庄蕙手指死死的掐在掌心,似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终于眼睛赤红的吼出了这番话。
她低低的笑了两声,神色苍白,被风吹的散下来的头发贴在自己的脸上,裙角还有些湿,瞧着真真像是从河里拼命爬出来,好找仇人勾魂索命的厉鬼。
“冤枉我的人,从来就比我自己更知晓我是如何冤枉!”
庄蕙逼着自己,终于将这些实话说出了口。
她眸光发红,神情愤怒,可是吼出来之后,她又苍白着一张脸跌倒在地上。
眼里满是痛苦和茫然。
一直以来她都习惯了将自己缩在龟壳里。
这会儿,即便知道了真相,即便满心愤怒和仇恨,却仍不知该怎么办。
她下意识的想要逃离,想要像从前一样将自己缩在龟壳里,假装一切都无事发生。
可是她又忍不住的想起了苏檀刚才说的话。
她是第一个欺负自己的刽子手。
就是因为她自个儿遇见了事,想的都是要如何欺负自己来息事宁人,于是旁人有样学样,像饿狼一样在她身上撕咬,肆无忌惮的欺负她。
“我该怎么办……”
庄蕙一脸茫然,这么多年来,大夫人只是教她如何做一个端庄守礼的名门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