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翡翠扳指磕在金属外壳上，炸出一串火花。
原本还沉浸在惊喜中的老板变了脸色，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四十台洗衣机，如果改装有问题，他不仅要赔违约金，还要损失一大笔维修费。
他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后悔。
不该心动于这一大笔意外之财，信了一个陌生姑娘的话。
她说自己有关系，现在想想，谁知道还不是疯话？
真是因小失大？
但现在也不是指责的时候，要做的是减少损失。
他的指甲掐进手掌心，抱着侥幸心理说道：“也许就是这台，再看看其他。”
“你们制造的质量……”外商拖长的尾音被突突响起的柴油发电机打断。
姜宁走过去：“接错地线了。”
她沾着机油的手指在电机外壳某处一按，电压表指针乖乖落回220v刻度。
这是老板派给她的那个助力改装的那三台电机之一。
外商足一验证交货后，工人开始装货。
“四十台改装费，每台加三十七块六——还有外加的十五美元。”姜宁突然用德语开口，惊得外商手里的雪茄差点掉落。
老板这才注意到她脖颈处有道新鲜刮痕，混着油污像条暗红的蛇——昨夜她搬电机的时候被划伤的。
很刺目。
外汇券清点的沙沙声里，码头灯塔扫来一束光，如同一抹朝阳。
此时，雨停了，太阳光穿破云层照射下来，到处生机勃勃。
当卡车引擎终于轰鸣着启动，姜宁把改装清单交给老板。
分了钱，姜宁把助力改装的三台电机的钱外汇券点给他。
助力愣了一下，连忙拒绝。
他本来就是这里的工人，昨天让他去打下手本来就是他的工作。
工作途中姜宁不仅没有挑刺为难他，还教他一门手艺，今天出了差错，姜宁也没有把他供出来。
他不仅不能收这个钱，还要感谢姜宁，不然扣工资都是有可能的。
姜宁见他实在不肯收，也就没再坚持。
经过这一遭，再和老板谈价格，老板直接给她最优价。
还打算把她挖过来。
深市正在以飞跃的速度发现，现在就有各种国外商人来做买卖，姜宁不仅有这一门手艺，还有一口流利的德语，如果能把她挖过来，那他们的生意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但姜宁很果断的拒绝了。
在这个到处是商机的年代，这个城市，打工哪有自己当老板香。
洗衣机这边的价格和需要的数量谈好，姜宁准备找一个酒店先休息。
昨晚上一夜没睡，今天又在洗衣机批发商家耽搁了些时间，下午还要去冰箱和电视机的厂家。
这一代是新兴市场，周围的建筑极具现代风，路上人来人往，有穿着灰蓝色工农装的，也有穿着港式喇叭裤，花衬衫潮流青年。
路边有传统小吃店，也有西式快餐，悠扬婉转的粤语歌曲伴随远处工地传来的打桩声，一片欣欣向荣。
姜宁原本就计划来这边了看看有什么合适送给傅晋安的礼物，这会儿也不觉得困了，准备先去买礼物。
她看到老字号“文华阁”，看名字应该是卖笔墨纸砚这些东西的。
玻璃柜台被港城运来的茶色太阳膜遮去半边。
姜宁推门时惊醒了伏案修笔的老师傅。
他鼻梁上架着寸厚的赛璐珞眼镜，镜腿缠着医用胶布，身后樟木柜里排列的钢笔像待阅兵的士兵。
“同志要国产还是进口？”老师傅快速打量了姜宁一眼，问道。
姜宁的目光掠过英雄100型镀金尖，在角落里那支暗纹钢笔上陡然凝住——笔夹处錾刻的飞鹤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