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钧行轻轻皱了下眉，倒不是在思考老板说的话科不科学，而是在想怎么拒绝才不惹她难过。
可他还没开口，熟人就来了——上菜的间隙，包间的门开了，正好被来吃饭的裴钧行堂姐看见。
“阿君？还真是你啊！”
堂姐叫做裴玉珊。确认了是裴钧行和裴书君，推开门就走进来坐下。
“玉珊姐，这么巧，要不一起吃吧。”她对他家里人，一向是客气的。
裴玉珊正好就坐在那碟刺身面前，她埋怨地看裴钧行一眼：“婶婶不是说，阿君在保胎吗？怎么还吃这种东西啊？”
裴书君马上解释说：“我没胃口，他带我出来吃点东西。”
“你怀孕就吃这种东西啊？那怪不得要保胎的了。”
这话难听，倒像说她是自找的。
裴书君停下了筷子，也不再说话。
裴钧行换了个话题：“你一个人来吃饭？”
裴玉珊回答说：“约了个朋友，还没到。”
她说着像是不经意似的，扫了一眼桌前的菜品，数量都够四五个人吃了，她调整了语气，对裴钧行说：“阿君胃口蛮好的嘛，我看也没你妈说的那么严重。第一胎是这样的，紧张呀，以前你姐夫也是这样，大惊小怪，紧张兮兮的。
阿君，你也不要有压力，怀孕没什么稀奇的，越是紧张越觉得哪里都不对，平常心最好。而且现在这个社会环境也不好，年轻人生活作息不规律，第一胎保不住也很正常，这是优胜劣汰，保不住就说明没缘分，本来就是劣质的胚胎，掉了也是好事…”
“裴玉珊，你先去点菜吧。”裴钧行冷了脸，打断她。
裴玉珊一听裴钧行喊她全名，马上察觉到这话惹到他了，撇撇嘴：“哎呦，是快到了，你们先吃。”
她站起来，又回头嘱咐：“现在家里你人都看不到，难得有空，也回家住几天。”
裴钧行点了头，算应付了。
包间门又关上，气氛却变了，裴书君紧紧捏着筷子却不再夹菜，吃到嘴里的东西也变了味。
裴钧行把三文鱼刺身放到她面前，好声好气地说：“吃一片，问题不大，解解馋。”
裴书君盯着那几片刺身，用力深呼吸，可心里却像哽了一块膈人的大石头，喘不上气，异常憋闷，眼底也红了。
她缓缓举起筷子，夹住一片，却没有吃。
松了手，鱼腩肉又掉进碗里，她丢了筷子一把抓住碟子，通通泼进沸腾的寿喜锅里。
汤汁飞溅，裴钧行眼疾手快阻止她，结果是俩人的手都被烫到。
裴书君抽手回来，拿热毛巾用力擦掉手上的汤汁，再也不动一筷。
这还是裴书君第一次当着他的面生气。
裴钧行眉头紧皱，自己手上的汤汁还没擦就问她：“烫到了嘛？”
“没有。”
他又哄着说：“时间还早，换一家，要不要去吃螃蟹？”
“我饱了，你送我回家吧。”
裴钧行结了账，没跟裴玉珊打招呼。
上了车，气氛和来时截然不同，裴书君一直垂着眼，一言不发。
裴钧行没有启动车子，又伸手过来揉她的脑袋：“别太放心上，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你的身体最要紧。”
裴书君没有应声，也没有推开他，其实刚才走出来风一吹，她的情绪平复了很多，可说一点也不介意了，是假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家人对自己要这么刻薄？为什么对未出生的孩子要说这些话？
还有，为什么，裴钧行可以容忍他们当着面，诅咒自己的老婆孩子？
他的一句“别放心上”，她只觉得失望。
从未有过的失望。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和裴钧行出去吃过饭，更没有吃过，她心心念念的螃蟹。
思绪回到眼前，裴钧行偏偏又要提起，要问她能吃几只？
裴书君情绪淡下来，抱着嘉宝转身就走。
裴钧行拉住她：“阿君？”
“妈妈，你吃几个？”嘉宝也问她。
她的情绪，从来不发泄到嘉宝身上，她夸张得：“妈妈能吃10个！啊呜！”她假装去咬嘉宝的肉肉，嘉宝怕痒，咯咯咯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