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准确地刺中了吴玲的软肋。她咬紧嘴唇,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为了维持体面,她一直在外人面前装作若无其事。可如今被林玉环当面戳穿,她顿时怒火中烧。
“有人”吴玲张口就要喊。
林玉环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了她的嘴。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凉而僵硬,她能感受到吴玲急促的呼吸。
“秀兰姐,你先把布料运走,这里我来处理。”林玉环沉声说道,眼神示意周秀兰赶紧离开。
话音未落,她左右开弓,狠狠给了吴玲两个耳光。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响亮,惊起了屋檐上几只麻雀。
周秀兰看得目瞪口呆。平日里温婉的林玉环,此刻竟如此凌厉。那双平时含笑的眼睛此刻冷得像冰,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容侵犯的气势。
见状,周秀兰赶紧骑上自行车离开。当务之急是把布料安全运走,这批货关系到好几个家庭的生计。
吴玲见周秀兰要走,急得想咬林玉环的手。但林玉环早有防备,迅速收回手的同时,一脚踹在她的小腿上。
吴玲吃痛跪倒,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林玉环已经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按倒在地。潮湿的泥土气息钻入鼻腔,吴玲只觉得又冷又疼。
吴玲从未打过架,此刻被制住,张牙舞爪全没了,可怜兮兮地求饶:“我错了,求你放过我,我什么都不会说”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混合着泥土,在脸上划出几道污痕。
林玉环松开手,俯视她的娇小身影。春寒料峭的天气里,吴玲蜷缩在地上,像一只落水的老鼠。
“吴玲,你以为方志远有多爱你?”林玉环冷笑,声音里带着讽刺,“他在厂里勾搭的女人可不少。车间的小白,每天都穿着新裙子;厂办的赵姐,腕上的手表是去年过节时候的礼物;还有厂长的亲戚,听说前几天刚收到一条金项链”这些都是上一世方志远干过的事。
她俯下身,在吴玲耳边低语:“要不要现在就去看看,说不定能撞见他们卿卿我我呢?”
吴玲心里一慌。对她来说,方志远就是她的全部。为了他,她不惜和家里闹翻;为了他,她把工资都上交给婆婆;为了他,她甚至愿意帮他来威胁林玉环。不会的,方志远不会这么对待她!
她顾不上身上的灰尘,踉跄着往方志远的厂子跑去。裙角沾满泥土,发髻也散乱不堪,可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此时的方志远正和马小巧从电影院出来。春日的阳光温暖明媚,照在马小巧白皙的脸蛋上,映出一层淡淡的红晕。
“小巧,这些布票和肉票你拿着。”方志远温柔地说,目光中带着宠溺,“女孩子要打扮得漂亮些,也要多补充营养。”
马小巧心里甜滋滋的,觉得自己真是遇到了好男人。她小心翼翼地把票据放进挎包,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可就在这时,方志远看见了站在厂门口的吴玲。那个狼狈不堪的身影像一块突兀的污渍,破坏了这美好的画面。
他眉头一皱,对马小巧说:“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工作上的事。”
马小巧依依不舍地离开后,方志远快步走向吴玲。他的脸色阴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你来干什么?”他语气不耐烦,四下张望生怕被人看见,“看看你这副邋遢样,是想让全厂的人看笑话吗?”
吴玲委屈地看着他,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志远,你刚才去哪儿了?”
方志远不耐烦地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办事去了,有什么话回家说。”他转身就要走,生怕被人看见他们在一起。
吴玲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那个女孩是谁?为什么给她票?”
方志远猛地甩开她的手:“关你什么事?”他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你要是敢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
吴玲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
初夏的风裹挟着煤灰,在她身边打着旋儿,吴玲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脸。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这还是未出嫁时攒钱做的,如今胳膊肘和膝盖都磨得发亮。布料已经洗得发白,但她还是每天早上细细地熨烫,生怕被人说她邋遢。
她咬了咬唇,鼓起勇气走向传达室。老大爷正坐在里面看报纸,见她过来,抬了抬眼镜。
“大爷,想打听个事,一车间有没有姓白的?”吴玲的声音有些发抖。
“白的?”老大爷放下报纸想了想,“一车间白师傅退休了,现在就剩个白德梅,是新来的。”
吴玲的手指掐进了掌心,白德梅,就是这个名字。她强压下心中的酸涩,又问:“她她长什么样?”
“哎呦,这我可说不好,”老大爷摆摆手,“不过听说是从纺织厂调来的,长得挺标致。”
吴玲勉强道了声谢,转身往家走。路过小商店时,她停下脚步,盯着橱窗里的化妆品发呆。一支口红要十块钱,她攒了半年的私房钱也才八块。
林玉环从热电厂后门绕出来时,就看见周秀兰骑着三轮车风风火火地冲过来。三轮车的铃铛叮铃作响,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可吓死我了,你没事吧?”周秀兰跳下车,抹了把额头的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吴玲这个疯婆子真是没事找事。”
“没事,解决了。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林玉环笑着摇摇头。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送完布料就赶紧回来了。”周秀兰拍了拍胸脯,“那吴玲也是,自己男人管不住,跳着脚找别人麻烦。”
林玉环叹了口气:“她也是可怜人。”
“可怜什么?那方志远本来就是个花心的,谁不知道?”周秀兰不屑地撇撇嘴,“走,先回我家歇会儿。”
回到周秀兰家,婆婆正在纳鞋底。见她们进门,老人家默默起身,一会儿端来一盘切好的西瓜。瓜皮翠绿,瓜瓤鲜红,还带着凉气。
周小虎也跟着跑了进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西瓜,咽了咽口水。
“去玩去,别在这儿碍事。”周秀兰嗔怪道,但语气里满是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