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楼三楼,一个身着黑色斗篷之人站立在楼台前,看着落日方向。晚霞铺满半边天,金黄若火。
“担心蓝山?”说话之人是走来的骆彰。
“有楚歌在,我倒并不是担心。而且此去苗疆也没有什么危险,倒也不必担心。”
“蓝山这孩子身世太过可怜,如今也只有你这一个亲人,却能相见不能相认。夜杀,当年对蓝山做的事,你后不后悔?”
夜杀沉默片刻沉闷回道:“我不知道。”
骆彰笑了笑,“不是不知道,是不想去面对。我能够看出来,你每次见到蓝山,心中还是充满内疚,但是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了挽回的地步。蓝山也从来没有怨过你,反而能够很从容的面对。”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我想他是早已经习惯了。如今他一心学医,我只希望他能把蓝家的医术发扬光大,担起蓝家悬壶济世的重任。我已经对不起蓝家,我不能再让山儿也有愧蓝家。”
骆彰看向天际,一声长叹,“如果我们这一辈能够结束这种打杀血腥的生活该多好,给这些后辈一个安定的人生。”
“我本以为四年前这一切都可以结束,却不想三年前会发生靖院一事。”夜杀转头看着落日楼内一切,苦笑着,“这个曾经因为正义而存在的落日楼如今也沦落为杀人的工具。”说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好似要吐出胸中所有的沉郁。
骆彰扫了眼身后的落日楼,再次的把目光转向天边那如血的残阳,微微的轻叹,“落日!迟早要埋葬在西山深处。”
夜杀看向太阳落下的地方,西山——那里是落日的归宿,它能够吞没所有的温暖和光明。
“昨日那位姑娘又来了。”夜杀平静的说。
顿了顿,骆彰问:“你准备怎么做?”
“看来皇上是有些着急了。蝴蝶谷的人前几天在鄂州城内出现过,探子来报来着是蝴蝶谷主索命,其来目的很简单,就是接金光回去。而皇上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想借我们之手杀了金光,挑起落日楼与蝴蝶谷的战争,坐收渔利。落日楼的规矩是杀人不过本年,如今夏末,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我倒是有借口拖一拖。既然金光必须死,也就不急于这一时。”
“昨日有消息来报,云飞仙已经离开扬州,向鄂州来了。”
“我也接到一个消息,章尚书也奉旨来鄂州,还有江川。”夜杀说的时候目光正紧紧的盯着骆彰。
骆彰微微蹙了蹙眉,没有言语。夜杀接着说道,“皇上召章尚书来,我想是因为你,你的身份皇上早已知道。”说到这里,夜杀气不能将惹事的蓝山拉过来狠狠教训一顿。
“江川来,我想是因为公子。他毕竟曾是公子的属下杀手。”
“希望他能够顾念旧情。也不枉公子对他那么多年的栽培之恩。”
“旧情?他如今是朝廷的辅国大将军,是皇上的人。公子在他身上是花费了不少的功夫,只可惜……当年靖院遇难,他却是袖手旁观。”
“我很多时候都很想问公子,他为皇上做这么多到底值不值得,到底有没有后悔过。用他一生的心血帮助皇上,用身边人的性命去抚平这个朝廷的创伤。最后得到的却是皇上的一杯鸩酒。”至少夜杀觉得这是很不值得。心中多少还是多有些怨林碧落。
骆彰侧脸看向夜杀被斗篷遮住的脸,许久才道:“对于我们来说,公子所做的一切很不值得,而对于公子自己来说,或许这就是他一生所追求的。即使最后皇上赐下那一杯毒酒,公子也是含着笑饮下。”
夜杀怅惘的一声叹息,将头抬的更高些,看向更远的天空,好似在寻找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风景。“如果没有二十一年前的一切,公子或许是赋闲的相国公子,不问世事,只懂清风明月的风雅隐士。这一切本就不该是他承担的。”
骆彰无言,他离开京城也正好是二十一年了,当年就是因为林家,因为林碧落而离开。如果二十一年前,没有那场宫廷之变,没有自己父亲的阴谋,林家不会灭亡,林碧落还是相国府那个意气风发、还常拉着自己听曲闲游的五公子。因为自己父亲的不义,林家满门遭屠杀,林碧落才会敛起所有的豪爽,变得深沉,变得冷峻。
夜杀也意识到自己的无心一言,让骆彰想到了自己的父亲章深阁,想到了自己父亲的罪孽。当年他选择离开,选择帮助林碧落就是因为要赎这沉重的罪恶。而自己的选择,却仅仅是因为彼此的情意。
两人沉思片刻,默契的没有一方开口,却同时的转身下楼。两人刚走到一楼的大厅,鸪羽便匆忙的从外面跑进来,神情慌张,见到骆彰和夜杀立即的敛起慌张见礼。
“什么事?”夜杀阴冷的问,在落日楼这般慌乱,不知规矩。
鸪羽暗自平静了下心神,回道:“林少爷被人抓走了。”
夜杀与骆彰默契的相视,又同时看向鸪羽,“什么人所为?”
“属下无用,来人不言一字便动手,武功路数,属下判断不出,但并不像江湖人。”鸪羽小心的回答。
夜杀右手紧握,冷冷的骂道:“没用的废物。”伴随着这一句是不知何处而出的一鞭。
鸪羽强忍着肩头的剧痛,低头请罪,“属下该死,求楼主恕罪。”
夜杀也没有心思去追究他的错,命令道:“传令,让劲风和烈风去查此事。”
“是。”
夜杀手一缩,鞭子“嗖”的一声消失不见。骆彰看着鸪羽下去,就着最近的椅子上坐下。“估计是章尚书所为。”骆彰轻松的说,似乎早已知道会这般结果。
“如果真的是章尚书所为,原儿倒还不会有什么危险。”
“如是那样,原儿无法去面对章尚书。”骆彰又惆怅着。想到第一次见到林原时候,那个顽劣狂傲不逊于楚歌的少年,在得知二十多年前真相之后,一夜之间变得沉闷无言、抑郁寡欢。十七年来自己尊敬的父亲,成为自己灭门仇人,他怎么能够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