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稍侧身时,后腰处巴掌大的烙铁印便显露出来——焦黑的皮肤蜷曲如枯叶,底下渗出的脓血将囚衣黏结成硬壳。
最骇人的是那双手,上头的每道血痂都像蜈蚣盘踞在青紫的肿胀上。
其后背密密麻麻嵌着牛毛细针——原是皇城司的阴毒手段,既不见大创口,又叫人仰卧不得,怪不得他一直都在向前弓着身体,原来是后面有这玩意。
破碎的中衣下,肋骨轮廓清晰可数,皮肤因连日曝晒布满龟裂的血纹,随着呼吸张合渗出黄水。
"二位,救命之恩,改日再报答,水……有水吗……"
李彦仙干裂的嘴唇翕动,喉结在刀削般的颈项间滑动。
周通递过水囊时瞥见他耳后有处结痂的三角伤口——那是被生刮去皮肉留下的印记。
李忠和周通只觉得心惊胆战,这人究竟是遭遇了怎样的殴打,才上班成了这个样子!
喝完水的李彦仙,似乎也耗尽了力气,直接晕了过去。
这可把“打虎将”李忠和“小霸王”周通给吓了一跳,连忙招呼来了“过街老鼠”张三和“青草蛇”李四,帮着把李彦仙弄上马背,随即快马加鞭,赶回水泊梁山。
火把将聚义厅照得通明,李彦仙仰卧在铺了白布的长桌上。
被王伦提前“重金礼聘”上山的大夫,举着灯贴近那李彦仙溃烂的脖颈,一寸一寸的查看其伤口。
大夫的手指划过李彦仙肋下三寸,突然发力一按,昏死中的李彦仙猛然弓身,喉间喷出带着血沫的浊气。
"气脉断绝三成,肺叶有旧伤,最重要的就是这条胳膊,要是不除去腐肉,只能废了。"
王伦闻言问道,“有什么办法治疗?”
“只能,割掉腐肉,但是这种疼痛,非常人可忍受,我也没有带麻沸散……”
大夫显然是有些犹豫,因为正常人会忍不住疼痛的。
“蒙汗药给我他灌下去些行不行?”
王伦突然的发问,让大夫有些猝不及防,随即说道,“按理说……蒙汗药成分也是曼陀罗,应该可以……”
“好,给他灌两碗蒙汗药下去先!”
王伦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灌了蒙汗药的李彦仙看上去更加安静了……
"按住其右臂,不可乱动。"
此时大夫从炭盆里抽出烧红的柳叶刀,刀刃悬在腐肉上方三寸,已经准备动手了。
"这处创口深及筋脉,需剜至见骨。"
话音未落,薄刃已切入青紫皮肉,焦臭味腾起的瞬间,李彦仙喉间溢出闷哼,左手指甲生生抠进枣木桌面。
即便是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这身体还是会凭借肌肉记忆而做出些行动来……
旁边喽啰举着铜盆的手都在抖,看着刀刃像犁地般翻起发黑的腐肉,蛆虫混着脓血簌簌落入盆中。
而李彦仙也在疼痛之下,越发的清醒,动得也是越来越厉害了!
"忍住了。"
大夫一边说,一边示意王伦他按住李彦仙,王伦,李忠,周通立刻上去按住了李彦仙的四肢。
火光在李彦仙棱角分明的脸上跳动,他下颚咬肌绷出青黑色的棱线,仿佛皮肉下藏着两柄弯刀。
额间暴起的血管突突跳动,细密的汗珠顺着太阳穴滑落,却在触碰到溃烂的耳后伤口时骤然蒸腾成白雾。
当柳叶刀每一次剜进肉里时,他上唇不自觉地向上掀起,露出染血的犬齿,像极了落入陷阱仍要噬人的困兽,王伦都生怕这样下去,他会和张巡一样,把满嘴的牙咬得没有一颗是好的。
当最后一块腐肉落入炭盆,那大夫往伤口洒上金疮药时,李彦仙已经疼得浑身上下汗出如浆,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
“呼,呼……”
看着李彦仙喘着粗气,王伦走上前去,说道,“古有关云长刮骨疗毒,为天下英雄楷模,今日李彦仙将军也是一声不吭,刮骨疗伤,算得上是英雄,在下梁山泊王伦,见过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