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王子安
醉梦科举
东昌府内,王子安素有才子之名,却在科举之路上屡屡受挫,多年困于考场,始终未能得偿所愿。这一年乡试,他满怀希望踏入考场,交卷后更是日日盼着放榜之日,心中的期待如同春日里疯长的野草,肆意蔓延。
放榜前夕,王子安心中焦虑难安,索性一壶接一壶地痛饮美酒,试图借酒浇愁。不多时,他便醉得东倒西歪,脚步踉跄地回到内室,一头栽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迷迷糊糊间,只听有人高声喊道:“报马来了!” 王子安猛地从床上挣扎着起身,眼神中满是狂喜,大声叫嚷:“赏钱十千!” 家人见他醉得厉害,为了让他安稳些,便随口哄骗道:“您只管安心睡,赏钱已经给过了。” 王子安这才心满意足地重新躺下。
没过多久,又有人匆匆跑进来说:“您中进士啦!” 王子安还有些清醒,疑惑地喃喃自语:“我还没去京城参加会试,怎么就中进士了?” 来人笑着说:“您莫不是醉糊涂了?三场考试早就结束啦!” 王子安一听,瞬间大喜过望,一骨碌爬起来,扯着嗓子喊:“赏钱十千!” 家人无奈,只得又像之前那样哄他。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人慌慌张张地冲进来,激动地喊道:“您殿试高中翰林,长班都来伺候您啦!” 王子安睁眼一看,床前果然站着两个衣着整洁的人,正恭恭敬敬地行着礼。他兴奋得手舞足蹈,大声吩咐家人准备酒食招待,家人表面上应承着,背地里却忍不住发笑,只当他是醉话。
狂喜过后,王子安心想,自己如今高中翰林,怎能不出去在乡亲们面前风光一番?他扯开嗓子大喊长班,喊了数十声,却无人应答。家人强忍着笑意,说道:“您先躺着稍候,长班寻东西去了。”
过了许久,“长班” 终于出现。王子安早已等得不耐烦,怒从心头起,捶床顿足,破口大骂:“你这蠢奴才,跑哪儿去了!” 那 “长班” 也来了脾气,怒声回怼:“你这穷酸书生,怎如此无赖!方才不过是与你玩笑,你还真骂上了?” 王子安听了,怒火中烧,猛地起身朝 “长班” 扑去,混乱中,“长班” 的帽子被打落在地,王子安自己也重重地摔倒在地。
这时,妻子闻声赶来,将他扶起,心疼地说:“你怎么醉成这样!” 王子安却一脸气愤地说:“是那长班太可恶,我不过教训他一下,怎么能说我醉了?” 妻子哭笑不得,说道:“家里就一个老媪,白天给你做饭,晚上给你暖脚。哪来的长班伺候你这穷骨头?” 一旁的子女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王子安的酒意渐渐消退,仿佛大梦初醒,这才意识到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可他仍记得长班的帽子被打落,便起身在屋内寻找,最后在门后找到一顶只有茶盏大小的缨帽。一家人围在一起,看着这顶莫名其妙的帽子,满心疑惑。王子安苦笑着自嘲:“从前总听说有人被鬼嘲笑,如今我却被狐仙戏弄了一番!”
科举之路,就像一场漫长而又虚幻的梦。无数像王子安这样的书生,在希望与失望之间挣扎,在幻想与现实中沉浮。他们的喜怒哀乐,都系于那一张榜单之上,却不知,在旁人眼中,这一幕幕闹剧,是多么令人唏嘘 。
2刁姓
巧诈术士
在应天府的街巷里,住着个姓刁的汉子。他家徒四壁,无田无产,却隔三差五便能数月不归,归来时行囊鼓鼓囊囊,金帛满盈。街坊邻里见他衣着打扮愈发讲究,家中摆设也日益奢华,不禁纷纷猜测:“这刁家小子,究竟靠什么发的财?”
原来,刁某打着相面算命的幌子,自称习得汉初相术大师许负的绝技,能断人吉凶、辨人贵贱。可明眼人都知道,他肚子里哪有什么真本事,全靠一张巧嘴和随机应变的本事哄骗钱财。
一日,同里有位外出经商的人,路过一处高门大户。只见朱漆大门敞开,门内庭院中围满了人,一位头戴华阳巾的男子立于中央,正高谈阔论,周围簇拥着一众妇人,时不时发出惊叹之声。商人好奇凑近,定睛一看,竟是那刁某!
此时,人群中有人高声问道:“我们这些人里藏着一位贵人夫人,你若真有本事,便将她找出来!” 商人心中一紧,原来当地一位达官显贵的夫人微服混在众人之中,就是为了试探刁某的相术是真是假。
商人暗自为刁某捏了把汗,心想:这次他怕是要露馅了。却见刁某神色自若,缓缓抬起手,朝着空中虚指,朗声道:“这有何难!诸位只需细看,贵人头顶自有祥云缭绕,与常人不同。”
众人听闻,纷纷将目光投向在场众人的头顶,试图寻觅那传说中的云气。就在众人目光游移之时,刁某突然抬手一指,笃定道:“这位夫人,便是贵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被指的妇人微微一愣,随即掩唇轻笑。旁人见状,皆惊叹于刁某的神术,纷纷围上前去求问吉凶。
商人回到家乡,将所见所闻添油加醋地讲述一番。众人这才明白,即便只是江湖小术,若想行骗成功,也得有过人的机敏和巧思。像刁某这般,凭借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的本事,竟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蒙混过关,骗得众人信服,难怪能空手套白狼,赚得盆满钵满。这世上,果然是行行有门道,哪怕是欺世盗名的营生,也得有些 “过人之处” 。
3农妇
巾帼奇妇
淄川县西边的磁窑坞,有一位农人妇,生得英姿飒爽,性情豪爽,行事作风丝毫不输男子。平日里,乡邻间若有纷争矛盾,都爱找她评理调解,经她三言两语,再大的仇怨也能冰释前嫌。她与丈夫分处两地,丈夫家在高苑县,距离淄川足有百余里,丈夫偶尔来一趟,住上两晚便匆匆离去。而她独自在磁窑坞生活,常常前往颜山贩卖陶器,以此营生。
农闲时,她挑着扁担,穿梭在颜山的窑厂间,精心挑选陶器。讨价还价时,她声音洪亮,言辞犀利,丝毫不落下风。靠着这门营生,日子渐渐宽裕起来。每当有了盈余,她便会将钱财施舍给路边的乞丐。看着那些饥寒交迫的人吃上饱饭,穿上暖衣,她的脸上便会露出欣慰的笑容。
一日夜晚,她正与邻家妇人闲话家常,突然眉头一皱,站起身来,说道:“腹中微微作痛,怕是孩子要出生了。” 说罢,便转身回家。邻居本想帮忙,却被她笑着婉拒。
第二天一早,邻居放心不下,前往探望。远远地,就看见她肩头稳稳地扛着两口巨大的酿酒瓮,正大步往家走。邻居赶忙迎上去,跟着她进了屋,却见床上躺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正安静地睡着。邻居又惊又怕,忙问是怎么回事。农妇却轻描淡写地说,孩子出生后,她稍作休息,便起身去搬运陶器了,这百余里的路程,竟被她负重走完。
农妇与北边庵堂的一位尼姑交好,二人义结金兰,姐妹相称。平日里,她们常互相走动,谈天说地。可后来,农妇听闻尼姑行为不检,做出伤风败俗之事,顿时火冒三丈,抄起一根木棍,就要去庵堂教训尼姑。众人见状,纷纷上前劝阻,好说歹说,才暂时拦住了她。
一日,农妇外出途中,正巧碰上了那尼姑。她二话不说,冲上前去,抬手就是一巴掌。尼姑捂着脸,惊怒交加,喊道:“我究竟何罪?” 农妇也不答话,拳脚如雨点般落下。尼姑被打得嗷嗷直叫,最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农妇这才停手,转身离去。她的身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高大,仿佛在向世人宣告,这世间的善恶,自有她来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