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宁时仿佛成为了天地间唯一的“感知”。
风吹过树梢,她能听见叶脉擦碰的细响;屋梁有蛛丝颤动,她能看见那细若牛毛的银丝在晨曦下轻微震颤。
金陵街巷中的小贩、巷尾井边的妇人、匠司内沉睡未醒的工匠,呼吸皆在她耳中浮动,连心跳的节奏都能映入心湖。
她的神识越飞越远,穿墙越户,绕过城廓、穿过市井,掠过一扇扇未闭的窗,踏入一条条幽深巷道,直至城郊外一隅不起眼的幽宅。
她停下了。
——那里,有熟悉的波动。
那是宁殊晴的气息,如一缕暗香浮动在潮湿夜色之中。
静谧、干净,夹杂着淡淡的苦橙花香,犹如在濒临崩溃时,一只手从深渊边缘拉她回来。
宁时豁然睁眼,眼中已是血丝密布。
顾不上曹观澜若有所思的目光,她起身更衣,倒也是不避着曹观澜。
骨节分明的手轻抬,褪下被冷汗早已粘滞的中衣,露出后背流畅的线条。
晨光透过窗纱,在她肌肤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映照出几十道深深浅浅的旧伤痕。
曹观澜刻意低了低头看着图纸,炭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却在不经意间放轻了呼吸。
宁时取过一件月白色长衫披上,系带时指尖微颤——方才神识消耗过度的后遗症开始显现。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下心神。
腰带一束,袖口一挽,将系统先前赠的那柄黑剑收剑入鞘,十几个呼吸间便已穿戴整齐,连发髻都重新挽好,只余几缕碎发垂在耳际,平添几分随性。
\"我去去就回。\"她抬脚便要出门,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
“等等。”曹观澜叫住她,语气悠悠,“这么急,是去找你的‘七十七次’了?”
曹观澜这人真的是
宁时脚步微顿,却没回头,只侧过脸,语气如常:“原来你记性这么好。”
她顿了顿,似笑非笑:“那昨晚我说了什么你一字不漏也都记下了?”
曹观澜一噎,挑眉笑起来:“倒也不是全记,只是某些名字出现得频繁,格外容易数。”
“那你还真是辛苦了,不仅要熬夜改图纸,又要用心记我梦中胡言。”宁时语调依旧温和,像是随口一问,“那我不去看看她,岂不是辜负你这份用心了?你坐着数人,我赶着看人,分工合作,珠联璧合,才显得匠心独运、天作之合不是吗?”
宁时的目光扫过曹观澜眼底的青黑——哇,好大一只熊猫坐在这。
憋笑。
“既然如此,为了成全曹大匠的心愿,你不顺便送送我?”
曹观澜微挑眉,看着眼前如玉一般的人儿脸上眉间笑意浮动,像被逗着了。
“原来我这一夜白听不算,还得亲自送你出门?”
“倒也不必。”宁时声音温润,眉目沉静,“只是工匠司前院那匹毛色青黑的马是你的么?”
“是,怎么,要借?”
“嗯。”
“骑去便是了,早些回来和我说图纸。”
“好。”
说罢,她轻轻推开门扉,阳光透过檐下竹影洒落她肩头,落在脚下一地斑驳。
她像从容地掸了掸衣角,转身而出,步履利落。
曹观澜盯着那道身影走远,半晌没说话,指间炭笔慢悠悠在桌上敲了两下,像是啧了一声。
“倒是越来越擅长让我分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