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景淮愕然。
他本随夫子在外游学,突然被连夜接回来,对京中发生的诸多变故浑然不知。
真假千金?
婚约易主?
祖父竟动了让他求娶侯府千金的念头!
成景淮抿了抿略显干涩的唇,恭敬小心地躬身行了一礼:“祖父容禀,孙儿在留县时已与人定下婚约,实在不能如祖父所愿另结亲事,还望祖父恕罪。”
嗓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紧绷,却又在微微发颤的尾音中透出一股不容动摇的坚决。
“孙儿不愿做二三其德,嫌贫爱富之辈。”
“这有违孙儿所读圣贤书,更有违父亲的悉心教导。”
“永宁侯府的嫡小姐身份贵重,金枝玉叶之姿,自有天赐良缘相候,不是孙儿可攀附的。”
成老太爷苍老的眼神直直的落在成景淮的脸上,喜怒难辨,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更带着几分莫测的威严。
成景淮被盯的脊背发凉,单薄的肩膀控制不住的瑟缩着,但终是没有退缩。
他很怕触怒老太爷。
可,怕归怕……
成景淮紧咬牙关,尽可能不让自己过于失态。
“你可知求娶永宁侯府的千金意味着什么?”成老太爷的手指在紫檀木桌上轻轻叩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成景淮刚要开口,便被成老太爷抬手制止。
成老太爷眸底精光乍现,缓缓道:“这意味着,老夫会将手中经营数十年的资源与人脉尽数向你父亲倾斜。明年起,他便不必再困守那七品知县的微末之位,老夫自会为他铺就一条青云直上的仕途。”
话音未落,成老太爷又意味深长地补充:“更意味着,老夫会为你延请当世名师大儒,为你造势铺路。景翊所得的一切,你都会有;景翊不曾得到的,老夫也会一一为你谋来。”
“这些东西,你那个身在留县的未婚妻能给你吗?”
成景淮摇摇头:“不能。”
“但……”
成景淮鼓起勇气:“正如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好人求名,追之有节,孙儿既已有婚约在身,便不能背信弃义。”
成老太爷的视线始终落在成景淮身上,没有须臾游移,说不上是满意,还是失望。
良久,才缓缓道:“你那未婚妻子是何方人士?”
成景淮唇瓣微抿,低声道:“不过是个农家女子,但她对孙儿有救命之恩。”
“十年前孙儿遭人拐卖时,若非她冒险相护,孙儿怕是既逃不出那龙潭虎穴,更遑论搬来救兵了。”
“救命之恩,涌泉相报。”
成老太爷沉吟片刻:“倘若只是恩情裹挟,老夫再想法子替你报恩便是,给她金银,亦或者为她再寻一门好亲事。”
成景淮素净的面容倏然泛起一抹薄红,低声说道:“非仅止于恩义。”
略作停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绣纹:“两年前,孙儿决意随夫子游学前,便已存了求娶之心。若非如此,也不会特意央请双亲前去订立婚约。”
“祖父,她出身不高,但性情极好。”
“孙儿不愿违逆本心。”
成老太爷幽幽的叹了口气:“你还是返回留县同你父亲商议一番吧。”
“你恪守本心视金银权势如浮云,不代表你父亲也能如此。”
“况且,你父亲谦卑恭谨,又最是孝顺,若真有婚约之事,岂敢不上禀老夫便擅自做主。”
“依老夫之见,这所谓的婚约,恐怕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罢了。”
“你确定你爹娘拜托了媒人上门说亲,交换了生辰八字,有了红纸黑字的婚书?”
“若没有,便算不得背信弃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