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重骑将草原士卒搅动的混乱不堪,虽有霍林亲自下达的军令,却无法阻挡被黑甲重骑收割的速度。
故而原本将朔云城围困的大军不可避免的被撕开一道口子,由此牵一发而动全身,致使整处战场都在发生变动。
恰在此时,有黑衣白马入城,是由背靠牧岚京城的那处城门进入。
守将是斥候营老人刘正,他正庆幸黑骑搅动战场让自己守城的压力瞬间变得轻松,便瞧见了城下那黑衣白马的身影,定睛一看,却是江左,与丁山一样,他也有种白日见鬼的错觉。
正是双方交战的时候,城门哪能轻易打开?若是草原奸细以传说中的易容术化作江左模样进入城中捣乱,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于是让身边的随军修士向居于城中的墨义传音,在得到答复后才放心打开城门。
城门只开了一道缝隙,刚刚足够江左与夜燎可以通过,待到两人进了城门,负责城门开合的士卒又将厚重城门重重关上。
江左骑着夜燎穿过数条街道,直奔城中央的帅帐而去。
墨义早已守在帅帐营地门口,瞧见江左回来,满脸幽怨。
从夜燎背上一跃而下站在墨义身前,咧嘴笑道:“哟!墨义,好久不见啊!”
墨义冷着一张脸对这笑容视而不见,冷着声音说道:“你咋不死在草原上?知道给我们惹了多大的麻烦吗?”
帅帐内传来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虚弱嗓音:“回来了?那就进来吧,有什么事当面说。”
这声音倒是蛮像王离的,只是怎么透着一股虚弱?
不等他多想,在墨义的带领下便掀开了挂在帅帐门口的帘子,如今是夏季,天气炎热,冬日厚重的门帘也替换成了轻便的棉布门帘。
帐篷能透光的地方都被遮挡住了,里面光线昏暗,最吸引人目光的就是沙盘上一盏不断移动的油灯。
适应了帅帐内的光线,借着昏暗灯光,江左这才看清,一道人影手持油灯围着沙盘不断走动,借着灯光查看沙盘上的山山水水。
这人影给人一种好生熟悉的感觉,定睛一瞧,这才发现是王离。
记得最后见王离之时,是在与草原二十四部开战之时,当时王离披甲持剑,跨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于万军之前挥斥方遒好不威风,而如今沙盘前的他,却是佝偻着身子尽显虚弱,若是不看面容,都会以为这是以为即将离开人世的老人。
不过数月时间,他竟成了这副模样。
“咳咳……”王离秉烛轻咳几声,对站在门口愣神的江左招招手:“过来说话,我现在大声说话都有些吃力,你离我近点。”
昔日的梭子甲已被褪去,现在身上穿着的是件宽大的灰色衣袍,王离脸色惨白,虽还依稀可辨的出面容,却明显的消瘦了许多,两颊凹陷皮包骨头,眉宇间还透着一股隐藏不住的死气。
江左上前两步走至沙盘附近,瞧着如今模样的王离,心脏猛然一缩,颤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才几个月不见怎么就成了这副鬼样子?”
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王离示意他噤声,勉强的笑着说道:“确实啊,不过才是几月不见,我怎么就成了这副鬼样子?”
他的脸上露着感慨,叹息一声后又收回思绪:“不说这些了,你这段时间到哪里去了?生死不知也不给个消息,桓师和周满仓来找过你知道吗?”
江左轻轻点头:“听说了一些,说是周满仓和墨义打了一场,怎么回事,为啥啊?”
王离以余光瞥了一眼双臂环胸倚在支撑帅帐柱子上的墨义,干笑两声道:“那时军中有传言说你死了,可我觉得你不会死,但你毕竟是桓师的人,我便修书一封派人前往大岳关和桓师说了一声,信上只说是你失踪了,不过几日功夫,周满仓便御风北上而来,他在军中听说是你死了,便来找我要人,我哪有人给他,他又是个性子急的,就真以为是你死了,便与我争执起来,最后还动起手来,是墨义与他周旋。”
“后来桓师来了,他调停了这场闹剧,不然周满仓与墨义能给整座大岳关拆了!好在桓师明事理,没有和周满仓一般为难我,他相信你没死,撂下一句你回来了通知他一声就行,然后带走了周满仓。”
墨义冷哼一声在此时插嘴:“那胖子是个不讲武德的,动手就动手,怎么拳拳都往我脸上招呼?桓师不是一洲武夫之首吗?怎么教出来这样的徒弟?”
王离呵呵一笑,摆手安慰道:“周满仓是周满仓,不要连带上桓师,桓师为人正直,周满仓那是本就心黑。”
墨义可不买账,依旧是一脸不忿:“什么样的徒弟就有什么样的师傅,那胖子不讲理成这样,桓师也未必是什么讲理之人!”
“桓师要是不讲理,还能有你我如今站在这里说话的份?他几拳下去,这座朔云城都得被砸的稀烂!”王离和墨义讲起道理,说的都是实话,况且桓狰对他有传道之恩,肯定是不能跟着墨义一起说桓狰的不是。
江左嘴角抽动,他看出来了,怪不得从刚才见面墨义就冷着一张脸,敢情是周满仓得罪了他。
王离询问起江左这段时间的去向,江左把被追杀然后被救,在青岚秘境中探索修行等等一系列事都如实说了出来,听的王离与墨义两人是连连称奇,没想到草原最深处还有这等高人。
当然,江左是个有原则的人,说事自然是知无不言,但对于老妪素云姑与听雨姑娘的姓名等信息都是闭口不言,哪怕二人追问起来都不肯说,毕竟那对祖孙对自己有恩,且没有经过人家的同意还是不与人讨论的好。
王离听完以后,取过纸笔将江左的情况连同他口中所述,一并记录在信纸上,又取出一枚小剑匣来,将信纸缠在匣中小剑上,一道纯粹真气注入,小剑便出了帐门朝烬明王朝边境的大岳关而去。
又说了些闲话,最终在王离一连串的咳嗽声中让江左退出去,他得休息了。
一同出了帅帐的还有墨义,江左还是没忍住心中疑惑,对墨义询问道:“我说,王离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虚弱成这副样子?”
斜阳将朔云城染成金黄色,墨义神色淡然,仰头看着逐渐西沉的大日,嗓音平淡,所说之言却是惊世骇俗:“他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