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这种,注定要藏在阴影里。
凌晨三点十七分,我被右腿的抽痛惊醒。
窗外在下雨。雨滴敲打着福利院老旧的铁皮屋顶,那声音本该被我的助听器过滤掉大半,但今晚的耳鸣格外严重,像有人在我颅骨里拉一把生锈的小提琴。
我摸到床头柜上的药瓶,倒出两片白色药片。干咽下去的时候,喉结滚动带起一阵刺痛。
药效来得很快。朦胧中,我又看见下午那个画面——暖暖蹲在地上捡乐谱,马尾辫散开一缕,软软地垂在颈侧。她抬头时,我看见她眼眶红了,但没哭。
真是个倔丫头。
我摸出枕头下的手机,调出出租屋门前的实时监控。这个时间,她应该
画面切换到出租屋公共浴室走廊时,我的手指僵住了。
暖暖蜷缩在公共洗漱间的角落,正用冷水敷右手。昏暗的灯光下,那片淤青显得更严重了,几乎泛着青紫色。她咬着嘴唇,眼泪一颗颗砸在水池里,但没发出一点声音。
我猛地坐起来,右腿撞到床沿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
李克在十分钟后赶到。他沉默地帮我披上外套,递来止痛针。
\"去出租屋。\"我的声音哑得不像话。
雨下得更大了。车轮碾过积水的声音像某种呜咽。我盯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霓虹灯,突然想起母亲去世前说的话:\"司瀚,有些人注定要活在黑暗里保护光明。\"
出租屋外院子的门锁着,但李克早就摸清了出租屋周围的路线。我们翻墙进去时,我的裤腿全湿了,右腿的钢钉冷得像冰。
洗漱间已经没人了。我蹲下来,手指抚过她刚才站过的地方,瓷砖上还有未干的水渍。
\"查监控。\"我对李克说,\"看她回家没有。\"
李克皱眉:\"老板,你的腿\"
\"现在。\"
监控显示暖暖没回房间。我的胃部突然绞紧——这个点,她能去哪?
我们在福利院的钢琴房找到她。
她趴在琴键上睡着了,右手还保持着弹奏的姿势。月光从窗户斜斜地照进来,给她镀上一层银边,像个误入人间的精灵。
我站在门口,不敢靠近。
琴架上摆着那本被踩脏的《致爱丽丝》,她用橡皮一点点擦掉了鞋印,但纸张已经皱了。谱子旁边放着一块小小的创可贴,包装上画着笑脸。
原来她不是不会哭。只是没在人前哭。
我轻轻带上房门,对李克说:\"把杨西的资料调出来,全部。\"
\"您要\"
\"他父亲是区教育局的,对吧?\"我摸着口袋里那枚u盘,\"明天约王局长吃个饭。\"
回程的车上,我盯着自己右手掌心的疤痕。这是十四岁那年,商子期把我推下楼梯时留下的。当时我也没哭,因为知道哭没用。
但有人哭的时候,应该要有人听见。
雨停了。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我摇下车窗,听见早起的小鸟开始啼叫。
很轻,很柔,像某个小姑娘终于敢在人后掉下的眼泪。
\"老板,直接回家吗?\"李克问。
我摩挲着口袋里那块创可贴——刚才趁她睡着时偷偷换掉的,上面用铅笔写了一行小字:「弹得很好听」。
\"不,\"我说,\"去琴行。\"
有些误差可以修正。
有些保护,必须藏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