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对她绣的喜帕赞不绝口,这让她心情稍微轻松了些。
她决定绕道花园,从西侧的小路回自己的院子,避开可能遇到苏婉清的主道。
花园里春花烂漫,沈青梨却无心欣赏。
她脑海中不断回放自己护住腹部时的本能动作,以及苏婉清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尽管姨母安慰她,说当初在道观请大夫之事十分隐秘,不会叫人察觉,但沈青梨依旧忐忑不安。
如今婚期已定,若是被人发现她怀有身孕,她都不敢想后果会多么严重……
“青梨妹妹。”
一道沉金冷玉般的清越男声突然从身后响起,吓得沈青梨差点摔了手中的锦盒。
她转身,便见二郎君魏奚站在一株海棠树下。
夏日明媚,阳光透过花瓣在他清俊白皙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二郎君万福。”
沈青梨连忙行礼,心里无端有些紧张。
自从二郎君被礼部授官,进了翰林院当差后,早出晚归,格外忙碌。
虽然同在一个府邸,却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不曾想今日竟在这遇见。
“青梨妹妹这是从柳姨娘院里出来?”
魏奚向前走了两步,距离近得让沈青梨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那双与魏缜有七分相似却更为温和的眼睛扫过她手中的锦盒,“听闻你已定下了婚事,你真的决定要嫁了?”
沈青梨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是……是的,下月十三。”
魏奚沉默下来,只静静看着眼前这张如玉皎洁的娇媚脸庞,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若是公主能平安活下来,应当也是这副模样吧。
多年前,他眼睁睁看着公主落入悬崖,无能为力。
多年后,难道还要看着与公主有几分相似的她,嫁给旁人?
“二郎君?二郎君?”
沈青梨被魏奚这复杂的目光看的背脊发毛,接连唤了两声。
魏奚也陡然回过神,对上她那双透着疑惑与迷茫的清澈乌眸,心头蓦得一动。
“不要嫁。”
他突然抓住身前少女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不要嫁给旁人。”
“二郎君!”
沈青梨大惊失色,慌忙环顾四周,生怕被人看见这不合礼数的举动,“请您自重!”
魏奚却仿佛没听见她的抗议,眼中闪烁着沈青梨看不懂的情绪:“你可愿留在我身边?我会比袁家那人待你好千倍万倍。”
沈青梨惊呆了。
万万没想到一向温润如玉的二郎君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说出这样的话。
他是疯了么?
还是被四郎君鬼上身了?
沈青梨心下惊疑不定,一边用力挣脱男人的手,莹白小巧的脸颊因愤怒和羞耻而涨红。
“二郎君莫要说胡话!我已与袁郎君定下婚事,您这般拉拉扯扯的,若是叫旁人瞧去,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起了!”
魏奚闻言,还想说什么,但目光落在沈青梨脸上,尤其是那双杏眼上,眼神逐渐变得复杂而哀伤。
是他想岔了。
便是长得再像公主,她也不是公主。
昭阳早就死了,亲眼死在了他面前。
就算寻了个替身留在身旁,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沈青梨被看得浑身不自在,那目光仿佛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抱歉,是我失态了。”
魏奚最终松开了手,后退一步,又朝她一拜:“还请青梨妹妹莫怪。”
沈青梨一头雾水,总觉得今日的二郎君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她想问,却也不敢多问,匆匆行了一礼便逃也似地离开了。
蝉鸣依旧聒噪,一袭月白色锦袍的魏奚站在原地,望着那匆匆消失在廊间的纤细身影,如墨的眸子愈发怅惘。
公主已不在人世。
那便祝这个与她长得相似的女子,能姻缘美满,一切顺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