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陛下为寻贵妃荒废朝政,朝堂上暗流涌动,谏议大夫的奏本已在值房堆了三尺高。
“陛下圣明。”
他借着奉茶的机会轻声进言,眼角余光扫过帝王瘦削的侧脸。
眼底的血丝比昨日又密了些,可批阅奏章的朱笔却稳如磐石。
茶盏轻搁在龙案时,风澜忽然想起三日前被拖出去的户部尚书——
那老臣不过提了句“红颜祸水”,就被革职流放。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样也好。
借着陛下对贵妃的执念,反倒能肃清积弊多年的漕运贪腐,整顿鱼龙混杂的江湖势力。
半月后。
“陛下,您已经两天没有用膳了”王裕战战兢兢地劝道。
“滚!”
赫连枭一把掀翻了珍馐美味。
如今朝堂之上,群臣早已摸清了门道。
奏章里但凡带着“漕运稽查”“江湖动向”的字眼,总要刻意提一句“或与贵妃行踪相关”。
朱批必定当日就发还。
新任户部侍郎甚至学会了在税赋折子里夹一句“江南绸缎价涨,疑有贵人采买”,就为让陛下多看一眼。
赫连枭何尝不知这些把戏?
只是当他在奏章堆里翻找可能的蛛丝马迹时,确实能短暂地忘却——
忘却锦被里再无人暖着的半边床榻,忘却铜镜前再无人梳落的青丝。
这夜批完最后一本奏折。
帝王突然离开皇宫,当值的侍卫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宫门外传来嘶鸣。
马蹄踏碎皇城的宵禁,赫连枭在猎猎风声中仰起头。
郊外。
突然看到一个背影,赫连枭激动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可当他抓住那女子的肩膀,对方惊恐地回头,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赫连枭掐住那女子的脖子,又突然松开。
不是她永远都不是她
一个月后。
赫连枭开始频繁做梦,梦中慕灼华站在一片流苏树下,对他微笑。
他欣喜若狂地奔向她,可无论怎么跑,他们之间的距离都没有缩短。
最后,慕灼华转身离去,消失在落雪中。
赫连枭从梦中惊醒。
发现自己满脸泪痕,愤怒地擦去那些软弱的证据。
拔出床头的宝剑,在寝殿内疯狂劈砍。
殿外的宫女们都瑟瑟发抖,只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赫连枭疲惫地倚在龙榻上。
他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怔怔望着雕龙画凤的房梁。
内侍捧着安神汤跪在榻前,却被帝王挥手打翻。
“拿酒来。”
一坛坛御酒被送入寝宫,赫连枭仰头灌下的姿势近乎自虐。
琥珀色的液体顺着下颌流淌,浸湿了胸前龙纹。
醉眼朦胧间,他仿佛看见慕灼华就坐在窗边,月白的裙角被夜风轻轻拂动——就像从前无数个夜晚。
“娇娇”
他伸手去抓,却只扑到一片虚空。
当黎明将至,帝王终是醉倒在案前,酒坛滚落在地,残余的酒液慢慢渗入金砖缝隙。
淑妃独坐妆台。
铜镜映出一张支离破碎的容颜。
狰狞的伤疤从脸颊斜贯至下颌,像一条蜈蚣盘踞在她面容上。
她突然发狠,广袖扫过妆奁,珐琅胭脂盒、青瓷玉容膏、鎏金珍珠粉匣纷纷坠地,碎作一片狼藉。
一个月来,她眼见着那道伤痕结痂、溃烂、再生出猩红的肉芽,如同活物般在她脸上扎根。
“啊——!”
凄厉的尖叫惊飞檐下雀鸟。
“贵妃那个贱人,背叛陛下,离开皇宫前,竟然如此害本宫!”
几个贴身宫女跪伏在地,连呼吸都放得极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