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靖央更衣,从容去了前院。
大概是听说宫中有旨意传来,威国公拖着病体,也亲自赶到了。
宣旨太监一见许靖央,立刻躬身将圣旨呈上。
他满脸堆笑道:“许大小姐,皇上特意嘱咐您不必跪接圣旨,重阳节将至,按大燕祖制,需遴选七名未出阁的名门贵女入宫,沐浴斋戒七日,共抄《大罗经》祈福,您便是皇上亲自选入的七位贵女之一,请您收拾妥当,后日一早,宫中会派马车来接您。”
许靖央还没说话,旁边的威国公顿时欣喜。
“果真?”威国公看向许靖央,“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以往传统,每年抄经圆满后,皇上还会钦定一名最有慧根的贵女,随同圣驾在重阳当日入太庙祭祖,靖央,我的女儿,你有福了!”
宣旨太监笑眯眯的:“正是。”
许靖央不动声色承接圣旨:“多谢皇上抬爱。”
宣旨太监朝她作揖:“许大小姐,您可以带一名婢女进宫,除此以外,衣服、钗环,不必过多准备,宫中皆会赏赐。”
许靖央颔首,让竹影送宣旨太监离开。
她转过身,心中思绪变得沉甸甸的。
威国公追在她身后喋喋不休,一直说这是一件大好事。
许靖央停下脚步,转身冷声问:“父亲觉得这件事好在哪里?”
“以往能在重阳节这日进宫抄经的贵女,要么是郡王妃、王妃,或太子妃!这还不能说明什么?”
“可是父亲想过没有,每年被挑选去抄经的世家,固定都是那几人,为何今年多了我?”
威国公一怔,简单想了想,道:“自然是我们家受皇上重视。”
许靖央凤眸漆黑:“这不是好事,皇上将我们抬得如此之高,你却不想想,我多年在边关,宫中抄经的繁文缛节多如牛毛,我真的能胜任么?若是我行差踏错,冲撞了贵人,有多少人会落井下石,威国公府安能再有好日子?”
她说完,威国公果然脸色骤变。
他也想明白了,许靖央十四岁就去了边关,之后再未学过什么规矩,何况这次是要进宫!
那些贵女们年年都去抄经,只有许靖央是头一回。
都不知等着她的,是好还是坏。
威国公冷汗唰的落下来了。
他拼命转动脑筋:“听说坊间有几个教司嬷嬷,从前是宫里退下来的宫女,为父花重金聘请她们过来,教你两日,如何?”
“来不及,后日一早就要进宫了,进宫后我会自己留意,只是这些时日,父亲万万不可出去招摇,以免惹来祸端。”
“知道,我一定不到处乱说。”
其实许靖央说那番话,有一半的原因是吓唬威国公。
他过于喜上眉梢,将许靖央会成为王妃的事,说得斩钉截铁,许靖央不想他出去得意忘形,再酒后胡言惹来麻烦。
回屋后,几个忠心的仆从都被叫到许靖央跟前。
“只能带一人伺候,那我就带竹影,寒露和刘妈妈留下来,帮我关照后宅。”
尤其是要她们盯好许夫人和许柔筝,避免她们作乱。
众人点头。
刘妈妈若有所思:“皇上忽然这么安排,难道是看中大小姐,要将她许配给四王之一?”
寒露说:“定是如此,否则王爷不会专门提醒大小姐,现在看来,魏王可能性最大。”
许靖央让她们暂且退下,让寒露替自己走一趟宁王府,问清楚这次能进宫抄经的人,到底都有谁。
很快,寒露拿着拟定的名单回来。
除了许靖央,还有准太子妃邓若华,桓国公之女洛霜,以及跟许靖央熟识的东阁大学士之女罗大小姐,另有三名不熟悉的贵女。
寒露告诉她,之前连续三年,都是准太子妃邓若华被选中,跟随皇帝和皇室宗族们进太庙祭祖。
威国公说的倒也不无道理,去年就有两名贵女,在抄经结束后,被当场指婚给两位郡王。
可是,前年也有一位尚书家的女儿,因不小心焚坏经书,从而被斥责惩罚,离宫后没多久就郁郁而终了。
可见这个传统,虽是皇帝笼络世家的联姻手段,但,也不完全都是好结果。
见许靖央沉吟思考,寒露道:“王爷说了,让大小姐尽管入宫,不用担心被指婚给旁人。”
“我并非在想赐婚的事,而是在想,”许靖央顿了一下,漆黑深邃的凤眸看向那份名册,“我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
她不愿成为皇权争斗中,随波逐流的附属品。
若对抗不了皇权,那她就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这么好的机会,她得做点什么,为自己日后身份公开铺路。
先在大家的心中种下一颗种子,有朝一日她敢当众公布真正的身份时,众人才会觉得不荒唐、不突然,而是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许靖央想了片刻,眸中划过一道光。
“竹影,你替我去一趟大房,找三妹妹。”
九月初一,许靖央乘坐宫里的马车,进入宫中。
许靖央被宫女领去内宫宫道旁,邓若华她们都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