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唳雪,等仗打完了,我们就回白兔城,好不好?”女孩子嘤嘤嗡嗡,轻声细语地央求。
黑衣黑甲的人微微皱眉:“殿下,等仗打完,大熠收复了失地,您身为监国应当回选侯城去,而我也得回凉州府了。”
小姑娘瘪瘪嘴,垂下头:“可我不愿意跟你分开。”
“我有空就来看你。”
“哼!你是不是早早就打算好了?”
听她平平淡淡说分离,女孩子心里忽然就有些凄凉。
这么近的距离,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小美人儿眼中漫过停不住的愁云。那双过分清澈的眼睛,满溢着情感,轻易能动摇一个将帅刚毅的心。
苏唳雪闭了闭眼睛,迎向她的目光,一字一句,漠然而坚决:“殿下,流言蜚语有多可怕,你不明白吗?倘若有一天,我身份败露了,你我之间越少牵扯,你越安全。”
“可我比流言蜚语更早认识你!”女孩子望着她,又眼泪汪汪起来,“我知道,你是在为我考虑,可你有没有问过我怎么想?——有生之年,我只想有一次机会,能把心爱的人留在身边,难道你连这一点愿望也不肯满足我么?你以为,跟我越少牵扯,就越能保全我,可这又有什么意思?唳雪,人是为了生命中那些美好的时刻才愿意活着的。此生,我感受世间寒冷远大于温暖,若没有你给我的朝朝暮暮,我会活不下去!我会冻死的!不是一下子就死了,而是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不可逆转地冻死……而你也是一样——你明不明白?明不明白?”
苏唳雪轻轻叹了口气,眼睛里又恨又愁:“阿离,我不在乎孤身而活,不在乎冻死。我不怕做刀下鬼、雪里埋……我只怕又像六年前公主殿那个落雪的秋天,或者先前龙华殿里一样,还是没能……保护你。自从你拿离火融化浮冰后,你眼底的凤尾花就不见了,这说明灵力一直没能恢复。虽说看上去没什么影响,甚至让你这总想放火烧山的小丫头又像个正常人了,可你受伤了,你的伤我没办法,世间医者恐怕都没办法。”
她相信自己作为一个战士从血雨腥风中培养出的觉察力——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患,只是现在看不出来。
这超过了她的处理能力,令她极度不安。
小丫头咬着红红的唇:“那我要是明天就灵力消散,魂飞魄散呢?你还要跟我分开吗?”
“闭嘴!”她厉声喝。
她最恨也最痛小丫头拿命来要挟她,霎时气得脸都白了。火折子颤颤巍巍的,就像一颗觳觫的心。
南宫离伸出两只手,裹住她寒凉的、颤抖的手:“我不说了,哈,你别生气——你看,我体温还是很暖,并没什么……哎!”
猝不及防的,苏唳雪将她一把揽进怀里:“丫头,你守了我三天三夜,把我从阎罗殿叫回来……我大恩不敢忘。”
黑暗中,小公主像只猫咪似的偎在爱人怀里,含羞地轻轻咬着手指尖,任由熟悉的心跳声敲击耳膜,觉得好幸福。
她的爱人生性内敛,极少动容,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遭如此激动地向她诉衷肠。
俏生生的女孩子心里暖洋洋的,欢喜得几乎要昏过去了。
恩爱恩爱,爱里是有恩情在的。
这实心眼儿的家伙,为了爱情和信仰奋不顾身的样子,早已令她心里再也装不下别的人了。可她太小,总是受照顾的一方,想为人家做点什么也不能够。
头一回,她好庆幸自己是个怪物。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在火折即将熄灭时,远远望见了第二道门。苏唳雪引燃两侧的松油灯,看到门脸上赫然刻着一盘巨大的棋局。
“哇,居然是天残局哎!”南宫离仰头观察片刻,惊叹。
“什么局?”
黑衣黑甲的人皱着眉,完全摸不着头绪。
打仗的人有时候爱下象棋,但围棋就不灵光了——完全两码事。
南宫离挠挠头,犹豫起来:“唔,这棋局我小时候看母后解过一遍,但早忘光了啊……”
“没关系,你再不行也比我强吧?”
苏唳雪笑着鼓励她。
她喜欢她这样充满信心地凝望自己,就像最后一刻她把虎符塞进了她手里,就像说有她在大熠就有希望,就像现在……这一切都仿佛在告诉她,在这个人心目中,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躲在她羽翼下的小娃娃,足以同她并肩而立了。
她多想能同她并肩而立啊。
南宫离移动了一枚黑子。
门没动。
又移动了一枚白子。
门还是没动。
她又放上一枚黑子。
突然,甬道传来机关零件摩擦的喀拉喀拉的细碎声响。
“这就……成了?这么草率吗?那它不该自动弹开来,或者出来个小人偶啥的,给我唱首歌么?”
小公主好不满意,嫌弃地伸手去捉门把手。
“小心!”
突然,苏唳雪将她一把拉开,摁到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