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须发微白，脊背却挺得笔直，目光炯炯地扫过张诚等人，带着不加掩饰的鄙夷。
“沈将军奉旨查抄顾府，乃陛下钦命，何来滥用职权？至于所谓中饱私囊，更是无稽之谈！账目交接，本就繁琐，仓促间略有疏漏在所难免，岂能以此定罪？若以此逻辑，满朝文武，谁敢保证自家账目一丝不差？”
亦无归顿了顿，声音拔高几分，目光直视龙椅上的皇帝：
“更何况，沈将军父兄为国捐躯，她亦是自十四岁起便征战沙场，屡立奇功！如今边关未靖，正是用人之际！若仅凭几句捕风捉影之词，便寒了功臣之心，岂非令亲者痛，仇者快？臣以为，此事必有蹊跷，恐是有人蓄意构陷，意图搅乱朝局，还请陛下明察！”
他话音刚落，兵部尚书李牧阳，以及几位曾受过沈家恩惠或敬佩沈家忠烈的武将文臣，亦纷纷出列附和。
“亦大人所言极是！沈将军忠勇，天地可鉴！”
“无凭无据，岂能轻信谗言？”
“请陛下三思，莫要中了小人奸计！”
一时间，殿内形成了两派鲜明的对峙。
弹劾者言辞凿凿，力主严惩；辩护者据理力争，痛陈利害。
双方争执不下，唾沫横飞，朝堂竟如同市井一般喧闹起来。
皇帝的眉头越皱越紧，最终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够了！”
威严的声音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
“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皇帝拂袖而去，留下满朝文武面面相觑，心思各异。
贤王赵显隐藏在人群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却愈发阴鸷。
而这场朝堂上的风波，很快便传到了城西那处不起眼的宅院。
顾砚卿听着下人的回报，手中的茶杯被他捏得咯吱作响，青筋在手背上暴起。
“废物！一群废物！”他低吼着，将茶杯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本以为，凭着贤王的力量，加上御史言官的推波助澜，定能将沈若岚一举打入深渊。
可没想到，亦无归收买的那些老顽固，竟然敢公然替她说话！
“说什么助我青云直上，不过是把我当枪使罢了！”
顾砚卿咬牙切齿，心中对赵雪棠那点残存的情意，早已被现实的残酷消磨殆尽。
凭什么他落到如此境地，沈若岚却还能在朝堂上引得那么多人维护？
凭什么他失去一切，她却能带着他的儿子安然住在修葺一新的沈府？
“沈若岚……”他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齿间的血肉都嚼碎，“你等着！我顾砚卿绝不会就此罢休！今日所受之辱，他日必定百倍奉还！”
阴暗的房间里，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
沈府，内室。
窗外夜色如墨，屋内烛火摇曳。
沈若岚刚刚送走前来汇报情况的黄玉，独自坐在摇篮边。
小家伙睡得正熟。
她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拂过孩子的胎发。
“唔……”
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靠近，小嘴动了动，发出满足的呓语，还下意识地往她指尖蹭了蹭。
沈若岚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眼底泛起温柔的涟漪。
“别怕，娘亲在呢。”她低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