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殿下就鼓动芳儿和离?!”
史太君面上浮上一丝愠怒,“您还真将自己当成救苦救难的神女了?”
“我知殿下杀伐果决,可您怎么就没想想,和离后的芳儿要如何活下去……”
商无忧托着腮,一脸淡漠的道:“国公府刚刚办完丧事,老太君和太夫人如今没了丈夫,你们又该怎么活下去?!”
无礼!
无礼至极!
史太君眸中一片寒色——这丫头仗着身份高贵,竟敢用老国公之死来讽刺自己!
“市井凡妇何其卑微,她们的丈夫战死沙场,难道她们便该带着孩子去死?这世道虽然艰难,可总有活下去的办法。大小姐乃国公府的嫡女,若连这点气魄都没有,就活该烂死在孙家!”
商无忧挺直脊背,正色道:“老太君想得出其他法子救人吗?还是说您愿意委曲求全,任那无耻的亲家蹬鼻子上脸,踩着大小姐的尸骨向上爬?”
“孙家过去忌惮老国公威严,不敢慢待大小姐;赵元婴虽然成了爵,可两位老国公一去、赵家元气大伤,孙家轻慢之心一起,大小姐的好日子便一去不复返了!”
赵子芳叹了口气,低声道:“祖母可知,婆婆她逼着我向殿下求官的事?孙彪此人文不成、武不就,可婆婆偏要他做个四品京官,元婴办不到她就逼着我去求长公主;殿下为了让我的日子好过些,只得答应了她的请求。谁知婆婆竟得寸进尺,事后又逼着我向殿下为她的小儿子求官。”
“我不允,她就用玲珑威胁我,说要让我永远见不到自己的孩子……”
赵子芳眼中垂泪,黯然道:“殿下借口喜欢玲珑将我们母子留在宫中,让我好好想想今后该何去何从……祖母,孙女想明白了——怎么都是一辈子,我实在不愿委委屈屈的活着……”
“阿娘,你别哭!”
听见母亲的悲戚,小小的孙颖从赵子芳怀中抬起头,伸手为她擦去眼角的泪水,用奶奶的声音坚定的道:“爹爹和祖母对阿娘和玲珑坏,玲珑不要回去!玲珑不怕吃苦,只要能和阿娘在一起,玲珑就高兴!”
她转过头,带着一丝惧意朝坐上威严的史太君道:“老祖宗,您别怪阿娘和祖母了。玲珑知道和离是什么意思——之前阿娘曾问过玲珑,若是以后没了爹爹,别人欺负玲珑怎么办?可玲珑觉得没有爹爹也没什么,反正除了爹爹、祖母和那些如夫人,从来没人欺负过玲珑……”
“四公主和玲珑说过,人得靠自己;只要跟长公主殿下一样,学得一身本事,就没人敢欺负我!”
小小的人儿转过头,朝哭泣赵子芳道:“阿娘别怕,玲珑已拜了长公主做师父,等玲珑长大了就再也没人敢欺负阿娘了……”
赵子芳一把将女儿抱在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李氏早就泣不成声,她转头抱住母女二人,三人抱头痛哭起来。
史太夫人眼圈一红,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孙女,责备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罢了,合离就合离!”
老太君长叹一口气,“孙家如此作为我也实在是看不下去!子芳就带着玲珑安心住下,家中有你母亲和弟弟坐镇,无人敢议论你的是非;你大嫂也是个省事的,日后也断不会针对与你……”
史太君口中如此说,心里却在暗自思量如何安排赵子芳和离之后的生活。
赵子芳闻言忙擦了擦眼泪,轻声道:“不劳祖母费心,孙家答应归还孙女的嫁妆,日后孙女要将玲珑带在身边,余下的嫁妆虽然不多,总归能叫我们娘俩儿吃喝不愁,用不着府中破费……”
“这是哪的话,难不成堂堂国公府还养不起你和玲珑两个女人?”
史太君虽如此说,心下到底松了口气。
子芳能带回嫁妆自然是好!
府中到底还有几位老国公的妾室和庶子女,赵子芳和离归府,众人表面上不敢说些什么,私底下却会计算得失,日子长了子芳母女难免遭人白眼;如今她带着嫁妆归府,众人的利益不受损,自然也不会针对她们,两下里相敬如宾才是长久之计!
思及此处她心头忽的又漫上一丝狐疑,忙开口问道:“孙家那般无耻,怎会容你带着嫁妆回府,还让你将孙家的嫡女带在身边?”
赵子芳感激的看了眼商无忧,轻声道:“还是多亏了长公主,若没有殿下从中斡旋,孙家可是连休书都不愿给孙女呢……”
又是长公主!
她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
竟敢越过她直接定了子芳和离之事,若今日不给她个教训,日后这偌大的国公府岂不要让个疯婆子当家?!
史太君沉下脸,刚要开口,却见两个孙子联袂从外头走了进来。
“祖母安康!”
史太君冷笑一声,“沛之来的倒巧,你可知今日你这媳妇替咱们家办了件大事?”
赵元婴忙道:“祖母息怒,此事都是孙儿的主意,不干长公主的事!”
赵元吉亦道:“祖母,大姐和离之事也有我一份。孙家小儿实在欺人太甚,大姐她过的实在是太苦了……”
史太君面色愈发冷峻。
好啊,自打这疯女人进了门,她这两个孙子竟一反常态的站在一边——
元婴一向温厚,怎么会想到让姐姐和离这样决绝的法子?!
元吉虽果决,却也断不会做出先斩后奏之事!
说到底这二人都是好孩子,行事必不会避过她这个国公府辈分最高之人!
都是这搅家精害的……
“大姐和离之事,是我、元婴与长公主殿下一起商量的,殿下与孙家谈判之时孙儿便将孙夫人两个侄儿捉了回来……”
借着兄长与祖母谈话的机会,赵元婴凑到商无忧身边,俯身跪在她的肩辇旁,低声道:“我知殿下今日受了委屈,可祖母她毕竟年纪大了,还请殿下看在元婴的份上,不要与她计较。”
商无忧看了眼一脸诚恳的赵元婴,轻声道:“只要她不再拿母后说项,本宫便不会与她过不去。”
那厢里赵元吉与史太君将与孙家和离之事和盘托出。
此事处理的十分利索,加之赵家两兄弟又将责任揽在身上,史太君便不好再说什么。
她眼含告诫的看了眼商无忧,这才朝赵元吉、赵元婴两兄弟道:“以后有事不许瞒着祖母!”
“祖母放心,孙儿日后不敢了。”
“既如此,你们便都退下吧!”
福童一见此事已落下帷幕,忙叫了声“起轿”,史太君见状高声道:“长公主既从宫中归府,合该安心养伤才是,府中事有太夫人操持,就不劳公主费心了!”
商无忧默然无语,任由小内监将肩辇抬出了松鹤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