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婴的马与礼部侍郎邹偃的马车并行,回城的路上二人边走边聊。
邹偃道:“都怪下官失察,害的宁国公白跑了一趟……”
“这事怪不得邹大人!”
赵元婴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叹道:“你我不过是按陛下指示办事,谁知道校事府的消息有误,咱们此番竟扑了个空!北狄于南诏太过狡诈,所谓会盟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假消息罢了!”
邹偃闻言亦颇觉无奈,忍不住低声抱怨道:“校事府是怎么搞得,使团入京这样的大事他们也敢弄错?!校事府统领究竟是干什么吃的……”
“邹大人慎言!”
赵元婴低喝一声,抬眼朝周围看了看,这才小心翼翼道:“校事府耳目遍布天下,说不定你我此时身边便有他们的人。那位统领又手眼通天,若是得罪了他,您这礼部侍郎还要不要做?!”
邹偃一凛,这才悻悻住了嘴。
他朝赵元婴瞟了一眼。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对这位新任的宁国公观感极佳——
家势高、出身好,性格又平易近人,难得的是没有公卿侯爵的架子!若不是受父亲所累,他本该是这京都城中炙手可热的高门世家择婿人选!
只可惜……
这般标致人物竟落得个“吃软饭”的名号,怎不让人唏嘘!
“国公爷、国公爷!”
邹偃正想着,忽听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家丁打扮的人急匆匆驾马奔至二人跟前。
那人一见赵元婴便迅速翻身下马,跪倒在地大声道:“太夫人叫小人请国公爷赶紧回府!”
赵元婴眉心一跳。
他不过出门三日,府中难不成出了什么大事?!
“究竟什么事,你说清楚!”
想起临出门时太夫人的告诫,家丁忙道:“小人不敢隐瞒,实是老太君身体有恙,太夫人已拿了长公主的腰牌往宫中去请太医令,又叫人将入宫谢恩的大爷请回府……国公爷,您快随小人回去吧!”
祖母!
赵元婴心下虽急,到底顾忌着如今已是官身,忙不迭转头朝邹偃道:“邹侍郎,家中祖母突发疾病,本宫得赶紧赶回府去。迎使团入京一事无功而返,陛下那边劳您替我告个罪,待祖母病情稍安我再亲自向陛下请罪!”
谁家没有妻儿老小?
他们此行扑了个空,本就没什么能向陛下汇报的,邹偃和宁国公一路相处的又颇为融洽,闻言忙道:“国公爷安心家去,陛下面前自有下官前去分说!”
赵元婴忙朝邹偃道了谢,这才急匆匆跟在家丁身后往国公府疾驰而去。
待四下无人,他这才朝家丁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实话实说!”
家丁这才将今日在国公府门前发生之事详细说与他听,临了又补充道:“太夫人说事关重大,断不可让外人知晓;不过小人也没撒谎,经过一日的折腾,老太君已然倒下了,张大夫瞧了半晌无果,只得让太夫人去宫中请太医令邹大人。”
“小人出门时邹大人刚刚入府,也不知眼下诊的如何了……”
祖母她……
赵元婴的心沉了下去,随即狠狠一鞭子抽在身下战马臀部,厉声道:“速速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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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爷回来了!”
赵元婴一进门便见府中人神色恹恹,他心下愈发焦急,连衣服都顾不得换便朝松鹤居奔去。
李氏一听小儿子回来了,一颗心这才放回了肚子里,忙朝侍女慧姗道:“我估摸着元吉也该回来了,你赶紧去前头迎一迎,再将实情据实相告,莫要让他们急出个好歹!”
慧姗领命出了院子,刚走不远便遇到了急急奔来的赵元婴,忙喝道:“二爷且慢!”
赵元婴一愣,待看清来人,忙道:“慧姗,祖母她老人家如何了?”
慧姗疾步行至他跟前,压低声音道:“二爷莫要忧心,刚刚张大夫已为老太君诊治过,据他说咱们老太太并无大碍!”
赵元婴闻言皱了皱眉,“既如此为何还要去请太医?”
“是二小姐说为防有人以今日府门前的冲突为由,在陛下面前构陷国公府,咱们索性将老太君的病势说的沉重些。老太君可是皇亲国戚,又是先帝亲封的一品国夫人;北狄人把人害成这个样子,便是日后陛下想要怪罪,只怕也张不开口!”
“这丫头鬼精鬼精的,她一个馊主意,可是将我吓死了……”
赵元婴长出口气,又道:“既然祖母病的不重,为何非要请邹太医来?此人可是专门伺候陛下的,若是将祖母的真实病情说与陛下,当如何是好?”
“二爷莫忧,邹太医是长公主吩咐咱们去请的!”
慧姗眨了眨眼,悄声道:“长公主说了,这位邹太医曾受过皇后娘娘的恩惠,算是半个自己人,他平时为人韬晦,行事个通透;待他诊治完老太君,便能将长公主意思猜透个八九分。到时再以重金酬谢,邹太医必会在陛下面前替咱们遮掩过去!”
赵元婴点了点头,“不错,长公主如今炙手可热,殿下的顺水人情朝中谁人不愿做……”
“说起来今日还是多亏了长公主!”
慧姗提及此事便不住赞道:“二爷是没瞧见,今日那北狄大王子究竟有多猖狂,车骑将军带来了巡城士兵,没想到竟也拦他不住;还有那可恶的高相爷,奴婢本以为他是帮着咱们驱赶北狄人的,没想到他竟长他人威风、灭辉人的锐气——丞相不仅对北狄人的挑衅之举视而不见,还拦着车骑将军不许他帮着咱们。”
“二小姐都叫北狄人抓住了……若不是长公主及时出手,小姐就要让北狄绑到四方馆去了!”
慧姗说说道此处一脸兴奋,“二爷是没看见,长公主和她身旁的侍卫一出手,北狄人便溃不成军——什么皇室暗卫,还不是被公主杀了个丢盔弃甲!”
“还有那猖狂的北狄大王子,他被长公主吓破了胆,先是跟狗一样趴在地上给二小姐认错,然后又发疯般朝自己人动起手,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赵元婴叹了口气,“所以,是母亲叫你来替长公主说好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