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芙秉持着公事公办的语气道:“不知公子有什么症状?”
谢清席微顿随后便道:“近日总做些奇怪的梦,醒来便头痛难忍。”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崔芙的面容上,眼神忽然恍惚了一瞬。
崔芙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异样,她转身取药,才躲过了那略带探究的目光,
她熟练地抓药包好,随后给他递了过去。
“多谢大夫。”
谢清席接过药包,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时,两人俱是一怔。
“还未请教大夫贵姓?”他忽然问道。
“姓崔。”崔芙简短回答,暗自希望他快些离开。
谢清席点点头,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环顾医馆,目光在药柜上逡巡,
“崔大夫医术高明,也不知这医馆开了多久?”
“四五年有余。”崔芙警惕地回答,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寒暄。
谢清席喃喃重复,眉头又皱了起来,似乎这几个字触动了什么,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脸色忽然变得苍白。
崔芙医者本能占了上风,“公子可是头痛又犯了?”她绕过柜台,扶他在椅上坐下,熟练地搭上他的脉搏,指尖下的脉象弦紧,是思虑过度的症状。
谢清席忽而开口道:“崔大夫的手法……很熟悉。”
崔芙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按压,“这是寻常医理,许多大夫都会。”
谢清席睁开眼,定定地看着她,“是吗?”
那双眼睛太清澈,崔芙几乎要相信他真的只是困惑,她收回手,退后一步,“好了,公子回去按时服药,多休息便是。”
谢清席起身道谢,临走时忽然回头,“崔大夫可有子女?方才见到一个小姑娘……”
“是我女儿。”崔芙打断他,声音不自觉地冷了几分。
谢清席似乎察觉了她的防备,歉意地笑了笑,“令爱很可爱。”说完便转身离去,青色衣袍在门口一闪,消失在人流中。
崔芙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后背已经湿透。她扶着柜台慢慢坐下。
“小姐。”玉芜从后院探出头,“他走了?”
崔芙点点头,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我看他分明是装的!”玉芜愤愤道,“谢家公子何等聪明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失忆?定是知道我们在这里,故意接近……”
“玉芜。”崔芙轻声制止,“或许他真的不记得了。”
她方才替他把脉时就发现他气血堵塞,若是引起失忆倒也说的过去。
玉芜神色一黯,“那小姐打算怎么办?要搬走吗?”
崔芙望向门外,阳光正好,几个孩童在街上追逐嬉戏。这是她和筝儿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地方。
“先看看再说吧。”她最终说道。
接下来的日子,谢清席却成了医馆的常客。有时是来抓药,有时只是路过时驻足片刻,他总能在恰好的时机出现,比如崔芙搬不动药箱时,或是崔筝的风筝挂在树上时,每次相遇,他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彬彬有礼却又透着若有若无的亲近。
最让崔芙不安的是,崔筝似乎很喜欢这个他。
他教她认字,给她带糖人,甚至有一次崔芙出诊回来,发现谢清席正坐在院子里,崔筝趴在他膝头听他讲故事。
“娘亲!”崔筝看到她,兴奋地跳起来,“大哥哥知道好多故事!”
谢清席起身行礼,眼中带着笑意,“崔大夫回来了。”
崔芙勉强点头致意,将女儿拉到身边,“多谢公子照顾小女,不过以后不必麻烦了。”
谢清席笑容不变,“举手之劳。令爱聪慧可人,与她相处很愉快。”他顿了顿,“说来奇怪,我总觉得与她投缘,仿佛……”
“天色不早了,先生请回吧。”崔芙打断他,声音有些发抖。
谢清席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拱手告辞。
那天夜里,崔芙辗转难眠。她起身来到女儿床边,轻轻抚摸她熟睡的小脸,崔筝的眉眼像极了她,但笑起来时那个小酒窝,却和谢清席一模一样。
她莫名的就有些害怕,他的出现是想要抢走崔筝的。
可又觉得自己不能那么自私,刚刚搬来钱杭时,惹来了不少的流言蜚语,皆说筝儿是野种……
就在这时,睡熟了的崔筝不知怎么的慢悠悠的醒了过来,她看着崔芙,忽而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娘亲,我的爹爹到底是谁呀?”
“可以告诉筝儿么?”
那双黑葡萄一样的双眸直直地望进了人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