喃喃道:“让让我听听。”
话说出口才发觉自己竟然有些口吃,慌忙低头抿了一口茶,刹那间又烫得舌尖发麻。
幽若却没有看见无心当下的情形。
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怀里的胡琴,想着楼兰那一夜
看在无心眼里,眼前的少女恍若敦煌壁画里走出的乐天仙子。
当此之下,祁连山漫山遍野的格桑花,此刻怕都比不过眼前的少女。
“要是我拉得不好”
幽若指尖轻轻拨过琴弦,带出一串晶莹的颤音,凝声吩咐道:“可不许笑!”
“不会!”
无心急急举手,茶杯里的水晃出来,溅在手背也浑然不觉。
少女一声轻笑,睫毛在月光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而当下的无心,却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扑棱棱地乱撞个不停。
少顷,胡琴声像一尾银鱼跃出水面。
幽若奏的竟是《竟夕无云月上天》一支传说中能让沙漠开花的龟兹古曲。
琴弓掠过丝弦的刹那,无心呼吸都停了半拍。
去年楼兰极乐之宴上错过的天籁,此刻正为他一人倾泻而出
琴声先是细若游丝,渐渐化作大漠孤烟,忽又转为驼铃叮咚。
幽若朱唇轻启时,歌声像月光下的雪水漫过鹅卵石:
龟兹觱篥愁中听,
碎叶琵琶夜深怨。
无心的手指无意识跟着节拍轻叩膝头,茶凉了也浑然不觉。
当幽若拉出一个九转十八弯的颤音时,他鬼使神差地跟着唱出了声。
两个年轻的嗓音在星空下缠绕,惊起了草丛里瞌睡的夜莺。
胡琴忽然迸发出裂帛之音,银瓶乍破水浆迸。
无心看见幽若雪白的脖颈扬起一道弧线。
恍若琴弓在弦上激起的不是乐音,分明是祁连山顶终年不化的冰雪,是孔雀河里跳动的星光。
禁不住吟唱道:
竟夕无云月上天,
故乡应得重相见
唱到相见二字时,幽若的尾音带着细微的颤抖。
无心突然鼻尖发酸,想起母亲说胡琴最妙处在于似断非断,就像人心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念想。
夜风捎来不知名的花香,混着松脂与羊绒琴弦的气息。
无心望着少女随节奏轻晃的青色裙角,忽然希望这场演奏永远不要停。
胡琴声里的楼兰比真实更美,而拉着胡琴的幽若,比所有关于西域的传说都要动人。
当此之下,无心忘记了家中的母亲。
幽若忘记了在天山替师尊收的烟儿。
不知不觉,两人皆深深陷入幽若胡琴的意境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长夜难熬?
长夜易过?
这两句话都不足以形容无心和幽若当下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