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将军兄妹俩先到,迎进澹宁书斋看茶。
宁大小姐忙拉覃乐瑶拉,给宁老太君、宁夫人请安,去自己院里吃茶。
宁元竣的岳父沈阁老得了帖子,可他老妻刚被羞辱,女儿险些被休,儿子还还吃罚俸,如何有脸来庆贺?
而且又与吕公公不对付,便派人送了两样礼物,托病不来。
等到中午,正街上二十四对子马开路,肃静回避牌高举。
数十名金吾卫,簇拥着八人抬大轿停在门前。
宁元竣亲在门口迎接,司礼监掌印吕公公下轿。
鼓乐声中引入花园,花牌下十六张大插桌,花团锦簇摆着果品冷盘。
正面大戏台上,昆腔弋腔齐备,两边小台上,两起女乐弹唱。
吕公公五十多岁圆胖身材,大红蟒袍粉底靴,笑融融弥勒佛似得。
宁元竣要行礼拜见,吕公公忙搀扶住道:“小公爷行礼,咱家折寿!”
论起官位高低,他与宁国公平起平坐。
宁元竣故意抬举他,尊称让他受礼:“老内相在上,元竣是晚辈。”
吕公公大喜,来回谦让几回,赶着“世兄小国公”,才受了半礼。
覃将军则跪拜唤义父,几个人宾主坐下。
吕公公上来就问:“沈阁老如何不来?”
宁元竣笑道:“岳父身体不适,晚辈不敢强请。”
吕公公仰头笑道:“没得扯淡!昨日在内阁值房里,阁老儿与咱家争论朝政,好不中气十足,吼得咱家耳聋。他是因儿子丢了圣旨,没脸儿见你罢了。世兄,看咱家的脸面,年轻人前途无量,休与老迈年高的一般见识!”
众人笑了一场,将这篇翻过去。
厨下三汤五割,宁元竣请金杯,宾主轮番敬酒。
每上一道菜,吕公公都令随从小太监放赏,言笑戏谑笑语晏晏。
宁元竣命人换了大盏,又让弹唱小娘递酒。
丝竹管弦、琵琶箫筝,好不热闹非凡。
梨月早想看三汤五割大菜的模样,央求环环看着茶炉,自己跑到花园角门,偷着看大厨房人上菜。
三道汤菜是鎏金镶银碗盛着,还都算是罢了。
五割是朱漆桌抬着放在宴席正中,分别是烧鸡、烧鸭、烧鹅、烧猪、烧羊。
全是整只烧制,庖厨当场拆割,分与宾客同食,显示尊贵气派。
鸡鸭鹅三禽还罢,那烧整猪与烧整羊,却让梨月开了眼界。
三道汤饭五道割肉下去,客人们放赏钱与厨子,往后才是各色佐酒菜肴。
别说是里头的吃食,便是餐具盏碟,都是各有特色。
梨月在角门外伸着脖子,勉强看见几样:花炊鹌子、荔枝腰子、鲜虾蹄子脍、螃蟹酿橙、羊舌签。
每上两道菜,便行一盏酒,夹杂弹唱歌舞取乐。
金盏银碟琉璃碗,龙肝凤髓紫金汤,流水似得送上,梨月只是眼花缭乱。
看了有半个多时辰,她就怕被人捉住,这才不敢多看。
梨月低着头乱走,顺脚又进灶房,正见范婆子蹲着引火。
火苗子一闪,她这才惊醒,烧着的是曹婶子的菜谱!
“范妈妈别烧!”
梨月不顾得手烫,从灶动里红彤彤抢出来,撂在地上猛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