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家宴上宁老太君又抬举她,四个孙女只让她同席陪坐。
她心里当然是得意,连着房里院里的丫鬟都轻狂起来。
如今这一下,掰开八瓣儿顶门骨儿,一瓢冰水淋下头,怀里抱着冰似得。
今天听说临江侯夫人来了,她干脆也顾不得避嫌,急匆匆的赶了过去。
鹤寿堂暖阁正热闹着,宁老太君斜身歪在暖阁榻上,满脸怒冲冲的愁容。
老人家额头上勒着青缎抹额,显得白发苍苍脸色灰暗。
大丫鬟玲珑在旁站着,手里捧着小巧定窑茶盅儿。
旁边还有个两小丫鬟,一个端着痰盒,一个捧着热手巾。
自从娘家侄孙儿出了事,老太太就是怒气攻心,肺热咳嗽引上来了。
刚咳嗽的一大通儿,吐出好几口痰来,这才算能说话。
榻前摆了一把玫瑰椅,临江侯何夫人弓着身子坐着。
她比宁夫人还大几岁,穿了身莲青通袖袍儿,头上戴着赤金满冠,拈着帕子不停沾泪。
“姑母,我也是没了办法,这才拉下脸到府上求人情来了。我们家里的大郎,您老人家也是知道的,不过就是游手好闲不爱读书罢了,他并不是那等大奸大恶之徒。又是元宵节又是西坊子那种地方,本就保不住不出事儿。那教坊司行院里头,喝醉了酒胡乱争闹几句,都是公子哥儿们常事。谁醉了多挨几下打,谁又能说得清楚,怎么就好扯住我家大郎不放呢?”
临江侯府三个儿子都是庶出,何大公子养在何夫人膝下。
以何夫人的心意,侯府世子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早晚要捧他做世子。
“这桩事情原本好打点,死人的那家子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就是要讹些烧埋银子罢了。我们临江侯府虽然不富裕,可赔他家里千八百银子,还是拿的出手的。只要宫里昭仪娘娘写个帖子出来,五城兵马司和承天府,量他们这两个小衙门也不敢多说。可如今不知怎么的,元竣竟然跳出来,从兵部派了几百人,把我们临江侯府前后门都围了,死活要把我家大郎捉出去。”
话说到这里,何夫人撂下手帕,满是皱纹的眉眼紧皱。
“元竣如今是国公爷,在朝中又是兵部尚书,可他到底还是您老人家亲孙儿啊!难不成如今翅膀硬了,他就要六亲不认了?我家大郎年纪长着几岁,他论着还要唤一声表兄。他妹妹二丫头,也是要给我们大郎做续弦的人。里里外外两重亲戚,他竟然要赶尽杀绝不成?姑母,侄媳妇求您给评评理!”
何夫人的口才确实是好,一顿滔滔不绝的言语,仿佛犯错的不是何大公子,倒是宁元竣要害他似得。
宁老太君听说孙儿派兵围了娘家临江侯府,这口气越发上不来。
伸手指着门口喝命丫鬟婆子,立刻把宁元竣这个不肖孙儿唤来。
众人见老太太生气,连忙围上来捶背喂水。
何夫人见说动了她老人家,眼泪也是越流越多。
她低下头用帕子蒙着脸,指天誓地的放声痛哭。
“姑母您老人家知晓,大郎虽不是我亲生的,可从小在我身边长大,与我亲生的并无半分差别。他这孩子从小知书懂礼孝顺长辈,绝不是那等作恶的人。元竣如今苦苦拿他扎筏子,我心里也知道是为什么。不过就是不乐意他二妹妹的婚事,嫌弃我们是侯爵府邸,配不上他的公爵位分。他若是铁了心要大义灭亲,就让他先把我们夫妻杀了,再派兵进临江侯府去抓人好了。我们临江侯府若有个好歹,何昭仪娘娘与五皇子,自会给我们何家一个公道!”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把元竣和他娘,都给我唤过来!”
宁老太君最听不得何昭仪与五皇子,早已勃然大怒。
就在这时,宁二小姐气喘吁吁扶着丫鬟,正凄凄惶惶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