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
李成责霍然抬头,双眼发红的看向了嘉佑帝。
“当初李成易那般对我,如今他自寻死路,儿臣又为何不能看他的笑话?”
“你……你给我滚。”
“陛下息怒啊。”黄公公声音高亢的大喊。
“儿臣告退。”
李成责当然知道这样会惹恼嘉佑帝,甚至会让对方觉得他是个小人,这对他日后夺嫡不利。可是他也没办法,他必须见李成易一面,但真正的目的他又不能让嘉佑帝知道。他恭敬的一礼,然后退了出去。
“陛下,您息怒啊。”
李成责走后,黄公公还在劝嘉佑帝。他拿了一杯温茶递给嘉佑帝。
嘉佑帝直接挥开黄公公的手,气的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这孩子,让朕太失望了。李成易已经这样了,他竟还想踩对方一脚。此等心性,怎堪大任?”
黄公公轻声安抚:“陛下,至少悯王殿下敢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是啊!黄炳海,这孩子心里是有怨的吧?”嘉佑帝突然转头问黄公公。
其实要黄炳海说,就悯王殿下曾经遭遇的那些事,他心中有恨才是正常的。但心里是这么想的,话却不能这么说。她沉思片刻,斟酌着开口:
“陛下,您换个角度想想,即便悯王殿下心中有恨,等他见了庶人李成易,心中的怨就会少了。到时候,您就可以放心了。”
“呵呵。恐怕他心里恨的不光只有李成易一人吧。”
听了这话,嘉佑帝冷笑出声,说的无比嘲讽。
这话,黄公公是不好接的,只好陪笑。
“黄炳海,拟旨,李成易也该有个下场了,省得某些人还以为朕有其它想法呢。”
嘉佑帝靠在龙椅上,十分疲惫的说。
黄炳海犹豫片刻,还是小心翼翼的问:
“陛下,让谁去传旨?”
嘉佑帝抬手捂住额头,神情越发疲惫。
“让悯王去。”
对于李成责的所作所为,嘉佑帝当然是愤怒的。但是李成易必须死,他并不在乎是谁去传的旨。且他也能隐约猜出,李成责非要见李成易有其它目的。那他不如顺水推舟,看看对方究竟想干什么。
因为这件事,嘉佑帝气昏了头,对于张梓禁的处置就自然耽搁了。
……
在李成责接到旨意的当天,他就去了宗人府。
踏入宗人府,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地牢入口垂着褪色的朱红幔帘,蛛网在檐角结成细密的网,被穿堂风掀起时,恍若无数只苍白的手在虚空中招摇。
沿着潮湿的石阶往下,铁锁碰撞声由远及近。李成易就被锁在最深处的牢房内。厚重的铁门吱呀推开,昏黄的油灯光晕里,李成易蜷缩在石床角落,月白色中衣上还残留着几处干涸的血渍,凌乱的发丝下,苍白的脸透出病态的青灰。
李成易曾经英气逼人的眉眼,此时只剩下了满满的阴郁。他靠着斑驳的石壁,手腕上的镣铐在青砖地上拖出细碎声响。听到脚步声,那双黯淡的眸子缓缓抬起,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口中喃喃:
“父皇。”
在看清来人是李成责的时候,嘴角不由扯出一抹苦笑:
“原来是你,我的好、弟、弟。”
地牢内阴冷潮湿,墙皮剥落的地方露出斑驳的苔藓,唯一的小窗被铁栅栏封得严严实实,仅有几缕微弱的光线透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角落里的陶盆积着浑浊的水,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潮湿混合的腥气,唯有墙上挂着的褪色蟒纹腰带,还残留着一丝皇家的气息。
李成责缓缓踱步,走到李成易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当然听出了李成易刚才最后那三个字的咬牙切齿,但他不在乎。
“父皇?父皇不想见你。我今日就是奉他的命来送你一程。”
随后,不等李成易反应,李成责又拿出圣旨宣读起来:
“庶人李成易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祖宗之基业,统御寰宇,夙夜忧勤,惟以安邦定国、抚育黎元为念。皇三子成易,身膺天潢之贵,久沐圣朝恩泽,本应恪守臣节,尽忠尽孝。岂料其包藏祸心,阴结大将军周光等,图谋不轨,觊觎神器,悖逆天常,罪不容诛!此等大恶,实乃神人共愤,天地难容!今查李成易,身为皇子,不思报效,反怀奸谋,背君叛父,罪孽滔天。着即革除皇子尊号,削籍宗室,永绝天潢;追夺一切爵禄恩赏,黜为庶民;并赐鸩酒,即行正法,以肃国纪,以儆效尤!其家眷虽未显同谋,然失察之责,亦难宽宥。着令阖府圈禁,严加管束,非诏不得擅出,以观后效。其余逆党,着三法司严加审讯,按律惩处:首恶者立诛不赦,从逆者依律问斩,胁从者流徙边陲,永不得赦免。兹布告天下,咸使闻知。凡我臣民,当以此为戒,共守臣纲,勿蹈覆辙。钦此!”庶人李成易,接旨吧。”
他的声音落下许久,李成易都没什么反应。良久,他的喉间突然溢出几声破碎的笑,在阴冷的地牢里回荡,似哭似嘲。他缓缓撑起身子,铁链哗啦作响,却固执地不肯跪接圣旨,目光死死盯着李成责手中明黄的卷轴。
“好一个‘觊觎神器’,不过是胜者为王的托辞罢了。父皇,你好狠的心呐!”
“有今日的下场,是你咎由自取。”李成责冷冷道。
“李成责,你以为你赢了吗?除了我,还有李成禹,还有父皇。哈哈哈。你永远都赢不了。”李成易笑的疯狂。
李成责也笑,毫不留情的道:
“那时你早已死了,我如何,你也看不到了。”
李成易沉默一瞬,突然冷静了。他问: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是。”李成责大方承认。
他走到李成易对面坐下,拍了拍自己的右腿。
“李成易,你还记得我这条腿是怎么跛的吗?”
李成易一愣,随后嘴角的笑越发大了
“我猜你不记得了。那我告诉你,那是嘉佑十七年的围猎,你故意把我撞下马,导致我的腿摔断了。”
李成责说的无比平静,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可若看他的眼睛,就会发现,他眼中的恨几乎已经要溢出来。
“那又怎样?有本事,你也打断我的腿。李成责,你不敢,你不敢。哈哈哈。”
李成易大笑着,分明带着镣铐,却对李成责仍然保持着曾经的瞧不起。
李成责沉着脸没说话。李成易说的对,他还真不敢打断李成易的腿。虽然李成易就要死了,但如果嘉佑帝知道自己在他临死前还打断了他的腿,一定会对他更失望的。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