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天际刚刚抹开一层死鱼肚般的灰白。
金军大营之内,往日那震耳欲聋的操练声响,此刻却被一片连绵不绝的呻吟与哀嚎所取代,那声音如同无数受伤的野兽在低吼,又像是地狱的亡魂在哭泣。
“哎哟……我的肚子……疼死我了!”
“水……给我水……不对,喝了水,肚子里好像有无数条小蛇在钻,更难受!”
无数金兵蜷缩在冰冷潮湿的地上,面色蜡黄,额头上冷汗涔涔滑落,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他们上吐下泻,呕吐物和排泄物污秽不堪,将营地弄得如同修罗屠场。
他们已然失去了任何再战之力,身体软得如同煮烂的面条。
昨夜,他们饮用的井水,早已被阿紫率领的星宿派弟子悄无声息地投入了纪元特制的剧毒。
此毒无色无味,初饮不觉,待到毒性发作,便如同万千只毒蚁在啃噬心脏,腹中则像是被投入了烧红的烙铁,翻江倒海,绞痛难当,令人痛不欲生,恨不得立刻死去。
中军大帐之内,完颜宗翰的面色铁青,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听着手下将领带着颤音的禀报,每一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上,怒火在他胸腔中熊熊燃烧,好像要将五脏六腑都焚毁。
“废物!一群废物!连水源都看不住!”
他双目赤红,青筋如同蚯蚓般在额角和脖颈上暴起。
嘭!
一声巨响,他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案几,木屑纷飞,竹简散落一地,咆哮声如同受伤的雄狮。
“大帅息怒!”一旁的欧阳锋脸色也有些难看,如同吞了苍蝇一般。他也未曾料到,那纪元的手段竟是如此诡谲狠辣,杀人于无形。
他已派出手下蛇奴,用他特制的解毒丹药救治,但中毒者多达四万,哀鸿遍野,一时之间,哪里救得过来。他的丹药如同杯水车薪,面对这汹涌的病势,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哼!区区之毒,何足挂齿!”完颜宗翰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但那双眸子中迸射出的凶光,却如同饿狼一般,择人而噬。
“就算只剩五万兵马,本帅的铁浮屠与拐子马,依旧是天下无敌!”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身在晨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寒芒,指向襄阳城南方向,声音嘶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传我将令!全军集结,目标宋军援兵大营!今日,本帅要亲眼看着那安阳郡王授首,再踏平襄阳!”
在他看来,昨日赵青鸾那三万所谓的援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如同秋风扫落叶般不堪一击。今日即便兵力有所折损,凭借铁浮屠那排山倒海般的强大冲击力,依旧可以轻易碾碎对方,如同碾死一群蝼蚁。
欧阳锋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但见完颜宗翰杀意已决,如同出鞘的利剑,也不好再多言。
他暗中调集了数千条毒蛇,那些蛇儿在他衣袖间、帐篷阴影里悄然游动,冰冷的鳞片闪烁着幽光,准备在关键时刻,给宋军一个透心凉的“惊喜”。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划破天际,如同远古巨兽的悲鸣,在金军大营上空回荡。
辕门在沉重的吱呀声中缓缓大开,五万尚能一战的金军精锐,在完颜宗翰的亲自率领下,如同一股汹涌翻滚的黑色钢铁洪流,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向着襄阳城南的宋军援兵大营席卷而去。
铁浮屠重甲列于阵前,铁甲狰狞,反射着金属特有的冰冷光泽,每一片甲叶都如同凶兽的鳞片。他们每一步踏出,大地都随之发出沉闷的轰鸣,如同巨人的心跳,震得人心头发慌。
两侧则是拐子马轻骑,剽悍迅捷,骑兵的眼神如同草原上饥饿的狼群,只待铁浮屠撕开敌阵那脆弱的口子,便可长驱直入,肆意砍杀,享受鲜血与死亡的盛宴。
金军士气,因主帅那近乎疯狂的豪言与对胜利的原始渴望,竟是再度被强行拔高起来,他们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好像今晨那四万同袍撕心裂肺的病痛,都已如过眼云烟,消散无踪。
城南宋军大营。
赵青鸾一身戎装,银甲在晨光下熠熠生辉,她手中紧握着那杆陪伴她多年的梨花枪,枪尖的寒芒如同她此刻的眼神,锐利而冰冷。
她身后的宋军将士,虽然人数依旧有八万之众,黑压压一片,但经历过昨日那场如同噩梦般的惨败,士气已然低落到了谷底,士兵们的脸上大多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惧和绝望,如同秋日里被霜打蔫了的草。
“郡王殿下,金贼势大,其锋锐不可挡,我军……我军还是暂避锋芒吧?”一名偏将脸色苍白,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地劝道,他的眼神躲闪,不敢直视赵青鸾。
赵青鸾凤目一凛,寒光一闪,如同两道利剑刺出,冷声道:“临阵脱逃者,斩!”
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让那偏将瞬间噤若寒蝉。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纪元昨夜交给她的那个锦囊,以及那双深邃自信、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
那眼神,如同定海神针,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将士们!”赵青鸾猛地举起手中梨花枪,枪尖直指苍穹,声音清越,如同凤鸣,响彻整个大营,“昨日之败,乃本王指挥不当!今日,本王与尔等同生共死,誓要一雪前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