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大河村的宋家,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茅世寇自从被尤小雪揍了一顿,就跟丢了魂儿似的,整天没精打采。家里人起初以为他是伤还没好利索,特意请了赤脚医生来瞧,那赤脚医生翻来覆去检查半天,说是没啥大毛病,开了几副药,可吃下去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宋家人又寻思着,这孩子怕是心里憋屈,受了打击,得慢慢开导。
时光飞逝,茅世寇的情况非但没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有时候眼神都直了,跟魔怔了似的。
茅世寇可是宋家三代单传的宝贝疙瘩,茅奶奶心疼得跟刀割似的,觉也睡不踏实。
“大柱啊,你说……咱家阿寇,这是不是……碰上啥不干净的东西了?”夜里,茅奶奶翻来覆去睡不着,把儿子叫到跟前,声音压得低低的,生怕惊动了什么。
茅大昌愁得脑门上的皱纹更深了,他抓了抓本就不多的头发,“娘,您别瞎想,阿寇他就是……就是一时想不开。”
“想不开?啥事能让他想不开成这样?我看,八成是中邪了!”茅奶奶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不行,得赶紧找人给看看!”
“娘,这大晚上的,上哪儿找人去?”茅大昌一脸为难。
“找沈舅婆啊!她老人家不是会看这个嘛!”茅奶奶急得直跺脚。
茅大昌犹豫了一下,“沈舅婆已是白发苍苍,腿脚也不方便,这大晚上的……”
“这都啥时候了,还管这些!人命关天!你赶紧去,把沈舅婆请来,给咱阿寇好好看看!”茅奶奶下了死命令。
茅大昌没法子,只好硬着头皮,摸黑出了门。
沈舅婆在这一带可是远近闻名的人物,虽说如今年代不一样了,信这些的人少了,但还是有不少人背地里找她看事。
沈舅婆已是白发苍苍,平时很少出门。不过,传闻她有通灵本事,最拿手的就是看水碗,能瞧出个所以然来。
为了不让人说闲话,茅大昌特意等到村里人都睡下了,才悄悄把沈舅婆请到家里。
茅世寇一个大小伙子,本来就反感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更别说让他一个刚从学校出来的高中生相信这些了,心里一万个不愿意。
但架不住最近他浑身没劲儿,提不起反抗的力气,被家里人按着,不情不愿地坐在了沈舅婆跟前。
沈舅婆也不多说什么,径直走到桌前坐下,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睁开眼,借着昏暗的油灯,盯着桌上的一碗清水,仔仔细细地观察,像是要从水里看出个究竟来。
“仙姑,您给看看,我孙儿这是……这是咋了?”茅奶奶等得心焦,忍不住开口问道。
沈舅婆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阴森,她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这孩子……是红鸾星动了,但又被乌云遮了,不吉利啊。”
“那……那咋办?有啥法子能破?”茅大昌急忙问道。
“这……”沈舅婆捋了捋稀疏的胡须,慢悠悠地说,“要想破,倒也不难,就是……得赶紧给他把亲事定下来。”
“定亲?”茅大昌一愣。
“对,定亲。”沈舅婆点点头,“而且,还得往西北方向找,找个姓秦的姑娘,这姑娘跟他八字相合,能冲喜。”
一直没啥精神的茅世寇,听到这话,瞬间打了鸡血,原本黯淡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
“唐婆婆,您说的是真的?我……我跟姓秦的姑娘有缘?”
“没错。”沈舅婆语气肯定,“老婆子我从不打诳语。”
茅大昌在一旁看着,心里却犯起了嘀咕。他哪能不知道自家儿子那点心思?这病根,明摆着就是因为尤大志家的闺女尤小雪。
可人家尤小雪已经订亲了,这事儿,根本就没门儿!他总不能厚着脸皮上门去说,让人家退亲吧?
送走沈舅婆,茅世寇破天荒地睡了个好觉。自从尤小雪那次对他说了狠话,他就再也没见过她,算下来,得有二十来天了。
人就是这样,拥有的时候不觉得,失去了才知道珍贵。这段时间,茅世寇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无底洞,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
他一遍遍地回想着跟尤小雪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越想越觉得尤小雪心里是有他的。
他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为啥不早点去提亲,非要等阎明川抢了先?要是他早点开口,尤小雪没准就答应了呢?
越想越后悔,越想越难受。沈舅婆的话,就像是一颗定心丸,让茅世寇那颗焦躁不安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既然沈舅婆都说了,他和姓秦的姑娘有缘,那这事儿,就还有希望!
可茅大昌却愁坏了。儿子这心思,他明白,可这事儿,他做不了主啊!
茅奶奶可不管这些,她只听到了沈舅婆说要赶紧给孙子定亲,而且还得找个西北方向姓秦的姑娘,才能让孙子好起来。
“大柱,这事儿你可得上心!明天你就往西北方向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姓秦的人家,有闺女要出嫁的。这事儿不能耽搁,越快越好!”茅奶奶再三叮嘱。
可茅大昌媳妇也有要求:“找是得找,但是不能马虎。长得磕碜、名声差的,可配不上咱家阿寇。”
茅大昌被这娘儿俩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一个头两个大。
第二天,茅大昌哪有心思干活,满脑子都是儿子的亲事。他沿着西北方向,一路打听。
这年头,乡下人大多都认识,随便拉个路人都能聊上几句。茅大昌就这么一路走,一路问,还真让他打听到不少消息。
可打听来打听去,要么是人家闺女已经嫁人了,要么是年纪还小,要么就是已经订了亲,再不就是身体有缺陷的,反正,就没有一个合适的。
茅大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正不知道该咋办的时候,路边一个正在抽旱烟的老头儿,慢悠悠地开口了:“大柱啊,你这是干啥呢?愁眉苦脸的。”
茅大昌一看,是村里的老赵头,连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老赵头听完,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慢悠悠地说:“大柱啊,我说你这人,咋就这么不开窍呢?你要找姓秦的姑娘,还用得着跑这么远?咱这附近,不就有个现成的?”
茅大昌一愣,“现成的?谁啊?”
“青禾村,尤大福家的大闺女啊!”老赵头用烟袋锅子敲了敲茅大昌的肩膀,“你咋把她给忘了?”
茅大昌一听“青禾村”,脸上的表情更苦了,“老赵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尤大志家的闺女早就订亲了,我哪敢打她的主意啊?”
“谁跟你说尤大志家了?我是说他哥,尤大福家!”老赵头提高了嗓门,“他家闺女,不也姓秦吗?”“尤大福家的闺女?你是说,尤婷婷?”茅大昌眉头微蹙,这名字他可没少听村里人嚼舌根,“她……年纪是不是有点大了?”
“嗨,这年头,女娃子能读完初中就不错了!”老赵头摆摆手,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你家代文可是高中毕业,配她不亏!”
他凑近茅大昌,压低声音:“不过嘛,这姑娘家前两年……名声是有点那个,你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