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攸之闷闷不乐了好几日。
三日后萧华臻背后的伤口如他所说已经结了痂,收拾好准备回安平侯府时,也看出他的异样,以为他要反悔。
“先生,我说过会替你得到那方玉,便不会食言。”
她信誓旦旦看着许攸之,“还请您放心,全力救治我的祖母。”
许攸之的脸更黑了。
虽说他确实眼馋那方玉很久——可他这样苦心孤诣为了什么?难道真是为了一方破玉!
不还是为了让小姑娘主动与厉钧行多些接触的机会!
厉钧行倒好,直接就把东西往他身上砸,还说什么“府中奇珍本就都是给她搜罗的玩意,她既然应了你,就替她给你罢了”!
他此前多次苦苦相求都得不到的东西啊!
厉钧行就那样轻率地——砸他身上了。
许攸之越想,脸拉得越长,闷闷应了萧华臻一声,便埋头往昭园门口走。
萧华臻远远看见那架富丽堂皇的马车时,有些不可置信。
车驾巨大,用了足足六匹通体黑亮的北狄马牵引。
车架是泛着寒光的玄铁与耀目的金丝木制成,车身其上皆是以鎏金镌镀、镶嵌的图腾,顶上是四颗硕大的夜明碧翠,饶是白天,亦可见其熠熠光泽。
就连风带起那窗中暗红织锦的绸纱,也异常精致华丽,一眼便知不是俗物。
即便是安平侯府,也用不起这样奢华的马车。
许攸之竟然这样富有么……她想起几日前言之凿凿要给他的“千金”报酬,不由有些心虚。
“姑娘,上车吧。”
徐嬷嬷由一名哑奴搀扶着跟在萧华臻身后,笑着请她上马车。
“嬷嬷……这些是——”
萧华臻看着用柔软光滑的墨狐皮钉满的厢壁、饱满喧乎的软枕甚至一早铺就的华贵软榻出神。
徐嬷嬷露出意味深长的笑,缓缓道:“东家心思细,怕姑娘受到颠簸,就提前让他们备下了这些。”
原来是许攸之的安排么……萧华臻浅浅蹙起眉头,医者确实是该心细,可是——
她这几日住的屋子,每样物件都是上好的材料所制,就连最不起眼的榻边脚凳,也是极富贵的公侯之家才用得起的黑金楠木。
出了屋子,庭院之深,府邸之大,竟连安平侯府都不能与之相较。
许攸之盛名在外不假,可外界向来说他脾气古怪、行踪不定,这样一个人,为何会在晟京的京郊置办一座这样奢华的庄院?
更古怪的是整个庄院之中除了徐嬷嬷和熙娘,一应下人竟全是哑奴。
萧华臻抬眼看向一旁闭目养神的徐嬷嬷,她虽然华发满头,可气度之雍容实在非寻常老妪能比,又怎么会只是一个普通管家?
何况,这几日她们的照顾,周到得让她心生不安。
思绪胡乱纷飞之间,马车倏然停下。
“小娘子,你家到咯!”
许攸之又变回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骑着马走到车厢旁,用折扇挑起绸纱,将出神中的萧华臻吓了一跳。
听到许攸之的话,她心蓦地一紧,立时探头往外看去。
还好,安平侯府门前一切如旧,并未见白绸丧联。
祖母还在!
她急切就要奔下马车,却被徐嬷嬷一把拉住。
“姑娘千金之躯,没有让您亲自叩门的道理。”
千金之躯?徐嬷嬷只知道自己是侯府长女,却不知这扇高门之内,并没有多少人真的把她当作千金。
“嬷嬷,我……我是走不了这正门的,还请您和先生在这儿稍候,我需去偏门叩门。”
萧华臻拂开徐嬷嬷的手想要下车,却被徐嬷嬷握得更紧。
徐嬷嬷仍旧波澜不惊地笑着,抬手让哑奴去叩门。
萧华臻愣愣看着她,心中那股奇异的感觉愈发浓稠。
一个医士的管家,对晟京的高门没有半点畏惧,甚至从容得让她不解。
“谁啊?”
“萧大姑娘回府了,还不快开门迎接!”
许攸之一勒缰绳,马儿拾级而上,几步站到大门前。
家仆连门都只开一条小缝,闻言忽然笑出声,几人在门内大声议论起来,丝毫不顾门外的许攸之。
“大姑娘?凭她也配走正门?还要我们出去迎接,真是白日做梦!真当自己是什么正经主子了?”
“与人淫奔一回,就连夫人往日给她立下的规矩都忘了?眼下连奸夫都带回来,只怕这回夫人是容不下她了。”
“你疯了不成,这件事侯爷前几日才嘱咐过不准再提!你先去禀报夫人!”
几人议论完,才懒懒对门外的许攸之喊道:“滚滚滚!侯府大门也是你这等卑贱之人能踏上来的地儿?”
“告诉大姑娘,往日怎么回府,如今还怎么回府!去偏门站上半个时辰,自然进得来,别叫我们做下人的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