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妈妈心中窃喜,抬头看向萧华臻,可笑容一瞬间凝固在嘴角。
眼前的这个大姑娘,哪里还有往日半分软弱可欺的模样?
她轻挑着眉毛,就那样冷冷看着自己,眼神中三分嘲弄三分厌恶,剩下的只有沁入骨髓的寒意。
似乎无数蛰伏已久的仇恨和恶意,即将尽数释放而出。
以前那副软柿子模样——难道都是装出来的?!
想起自己从前对萧华臻做过的那些事,林妈妈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夫人……夫人!”她慌忙爬向窦氏,“今日老奴是被鬼迷了心窍才口出不逊,夫人最知道老奴的……”
“我……侯爷……林妈妈她——”
“够了!你往日太过纵容这些个刁奴,才养得他们动辄便想骑到主子头上作威作福!”
萧文慎想起吴谦的那些话,心中一口气更是顺不下去,尤其是当着徐嬷嬷这种人物的面,难道窦氏还真想害他担上苛待长女的名声不成!
此刻他若不给出一个明确的态度,只怕明日御史台的唾沫就能把他淹死!
“来人,将这刁奴拖下去,杖责一百,若还没死就丢到城外庄子上耕种,永世不许踏入京中!”
“来人呐——来人呐——”
下人还未来得及将痛哭流涕的林妈妈拖拽走,院里连廊后头便响起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这声音太过耳熟了……萧华臻猛地抬起头,这是祖母身边婢女画莲的声音!
画莲看到府门前站着许多人,像是一瞬之间找到了主心骨,哭着便扑过来跪下,“侯爷!夫人!老太太不行了!”
众人霎时乱作一团。
一颗心好似被千斤巨石拖着狠狠往下坠去,萧华臻只觉得腿霎那间软得不成样子,身形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姑娘别慌,”徐嬷嬷稳稳扶住萧华臻,高声喊道,“许先生!”
许攸之这才从屋檐上纵身飞下。
“看完了戏,也该紧着要紧事了。”
徐嬷嬷扶着萧华臻提步往里走,只给萧文慎留下一个背影。
“安平侯,许先生是我举荐为萧老夫人诊病的郎中,想必安平侯不会有顾虑吧?”
“不敢不敢,先生快请,我与你们一同去!”
徐嬷嬷停下脚步,回头睨他。
“安平侯!奴仆失了规矩,便是主母管教无方,只草草处置了一个刁奴又有何用?你想尽人子孝道,先要把家事处理干净才好!”
萧文慎站在原地又惊又怒,只能目送着萧华臻一行人消失。
徐嬷嬷那话……是嫌他处置得太轻了,竟还要接着敲打他!
可哪怕她身份再不同寻常,这毕竟是在他的府邸!怎能如此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侯爷……一百杖太重了,林妈妈这把年纪受不了啊!求侯爷看在我的份上,饶过她这次吧……”
看着哀哀求情的窦氏,萧文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若不是窦氏鲁莽妄为,他今日何至于被同僚嘲笑,又遭徐嬷嬷这种侮辱!她竟然还敢求情!
“你给我跪着!跪到府门外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林妈妈即刻打死!”
……
盛萱堂内,许攸之下完最后一针,眼见着老太太吐出最后一口浊气,呼吸逐渐均匀起来,终于松下一口气。
“许先生……”
“死不了。”
许攸之淡淡丢下一句话,慢条斯理地整理完药箱,可抬眼对上萧华臻那双红肿的双眼时,心不免一软。
“放心吧,你祖母这病是急症,只是看着凶险异常罢了,只不过年纪太大,寻常大夫不敢也不知如何下这剂猛药。”
他勾起嘴角,“但这不是有我许攸之在吗?你还担心什么?”
“日常好好照看着,用药、膳食按我的交代来,不出一月,保管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老太太。”
萧华臻紧紧抓着被角的手这才松开,正想同许攸之道谢,一眨眼人却已经没了影,连同徐嬷嬷一起,房间内此时便只剩下祖母和她,还有祖母身边的秦妈妈。
“祖母,都是我不好。”她泪眼朦胧地握住萧老太太的手,“是我让您担心了。”
“景儿……景儿……”
还昏沉未醒的萧老太太忽然握紧萧华臻的手发出一声呓语,紧接着又模模糊糊地说起话来。
“是母亲对不起你……母亲……母亲没有照顾好你的……孩子……”
萧华臻听得云里雾里,景——她父亲的兄长名唤萧文景,当年是晟京权贵中最出类拔萃的子弟,年纪轻轻就承袭了安平侯爵位。
她这位伯父英年早逝,这才轮到萧文慎做安平侯,可……
“秦妈妈,”她茫然地看向秦妈妈,“伯父死前,不是未曾娶妻么?哪里来的孩子?”
秦妈妈端着药的手一抖,一碗药瞬间砸到地上,瓷碗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