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华臻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往常窦氏想发落她,禁足或是打板子就跟家常便饭一样,压根不用任何理由。
而如今想出这么个冠冕堂皇而又荒唐的理由,左不过是忌惮陪在她身旁的徐嬷嬷罢了。
但徐嬷嬷既然在这重华苑里住着,萧文慎就不可能允许窦氏轻易找她泄愤,可窦氏还是来了——
便一定是萧文慎同意了的。
萧华臻喃喃道,“是有什么事必须避开我?或者有什么人,他们不愿意让我见到……”
满头满脑的疑云还未解开,院门便砰地一响,萧华臻蓦地抬头,看到不远处许攸之兴冲冲跑来。
萧华臻立即抬手挥退窦氏留下的那数名婢女。
“小娘子!”
他满脸兴奋,飞快跑到萧华臻面前,还仍旧不忘自我陶醉地摇着那柄折扇,“我可是来给你报喜的。”
“什么喜?”
“我的报酬,你的目标,不请自来了。”
他朝萧华臻眨了眨右眼,骚包一笑,“厉钧行过几日就会到你们府里来哦。”
“什么?!”萧华臻讶异,上一世,厉钧行在求娶萧华绮之前,根本没有来过安平侯一次,如今怎么会突然会来?
许攸之瞧见一桌菜肴,已经利落地坐到徐嬷嬷身旁,拿起竹箸便夹了一大块鱼肉放到碗里,边吃边说:
“你们府上在筹备赏花宴,听闻那厉钧行也会来,我一路过来,到处闹哄哄的,都在筹备这事儿,那园子点了百来盏灯笼照得比白天还亮,你竟然还不知道?”
“我方才来的路上还遇到你那个娘了,她看起来高兴得跟捡了钱似的,一路走还一路吩咐人干这个干那个,对了——”
“她还让人叫了裁缝绣娘,要连夜给你那个妹做新衣裳呢!”
厉钧行要来赏花,窦氏忙着给萧华绮做衣裳?
萧华臻敏锐地看向许攸之,“还有听到旁的吗?”
“唔……”许攸之费力咽下口中食物,“好像还吩咐人去找一个什么琴匠……”
萧华臻心中的猜测几乎已经得到了证实。
怪不得窦氏和萧文慎要让她闭门不出,原来是担心她抢了萧华绮的风头,坏了他们的好事。
“小娘子、小娘子?”许攸之举着竹箸在她面前晃了晃,“我说,你操心别人的事做什么?难道你不该想想,怎么抓住这次机会跟厉钧行……”
“咳咳!”徐嬷嬷突然轻咳两声。
许攸之反应过来,尴尬一笑,“我是说,你很该快些想办法,过几日跟厉钧行拿到我要的东西才行。”
萧华臻从容一笑,“自然是要抓住机会的。”
前世,长公主操办的琼林宴上,十二岁的萧华绮以一曲自创的【朔方月】惊艳众人。
自此声名鹊起,名动京城,曾有人言,皇后之下,再无人的琴艺能与安平侯府的萧二姑娘比肩。
而萧华绮自那之后,却无论如何再不肯奏【朔方月】。
坊间称赞她品性孤傲高洁,因为这一曲成名,所以不愿让世俗名利玷污了琴心,是以不肯再以此曲示人。
只有萧华绮自己知道,哪有什么品性孤傲、淡泊名利?
一个从未见过苍茫天地之间孤月高悬,未有过别离之苦,亦从未陷入过绝望困境的人,怎么可能奏得好那首曲子?
萧华绮不是不愿,而是根本不敢。
萧华臻垂眸一笑,“你可知赏花宴定在哪一日?”
许攸之嬉皮笑脸道:“二月廿三,还有五日,你可得抓点紧,我帮你想想啊,不如弄个什么偶遇,或者你假装跌倒到他怀里去——实在不行你就有什么才艺通通都拿出来!
“按照话本的路数,到时说不准他看得一高兴,别说什么白玉了,只怕心都挖给你了。”
萧华臻并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微微有些愣神。
二月廿三……她眉头微动,喃喃道:“倒真是个好日子。”
萧华臻看向一旁的许攸之,忽然粲然一笑。
这样好的日子,正好该做些大快人心的事情,来为自己庆贺。
“许先生想要那方玉,便得再帮我些忙。”
“说罢说罢,”许攸之大度地摆了摆手,“我看你院子外头守着好些壮汉,怎么,是不是要让我帮你打发了?赤焰——”
赤焰不知从何处悄无声息进入屋中。
萧华臻忙拦下他,“不必这样。”
“母亲口口声声为了我养病考虑,我若这样做,便落了忤逆不孝的口实,她反倒成了一片苦心却不被女儿体谅的慈母。”
她朝赤焰微微福身,“兄台身手这样好,能否前去西偏苑角楼,替我悄悄取一张琴。”
她又朝许攸之摊开右手手掌,“还有,烦劳先生替我瞧瞧这只手。”
许攸之用折扇轻轻挑起她的右手仔细端详。
前些日子她的手被青渊划伤,可用了他的药早就已经结痂长好,可她的拇指与食指却仍旧以一种不自然的姿态稍微蜷缩着。
许攸之皱了皱眉,“这是旧伤啊。”
“先生治不好?”
许攸之嗤笑一声,“普通筋骨伤,拖的年月久了些罢了,又有何难?一个月时间包好的。”
萧华臻淡淡瞥了一眼自己的手,“不,最迟三日。”
许攸之沉下脸,“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