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律而行?市场供需?”王政兴不予反驳,而是直接问道:
“王家主,你也是做了几十年买卖的老手了。你觉得,眼下这光景,边荒县的粮价,真还能像以往那些灾年一样,毫无顾忌地涨上去吗?”
王文渊捻佛珠的手指停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频率,他微微欠身:
“大人爱民如子,王某佩服。只是这市场之事,如潮涨潮落,非人力可以强行扭转。
供需若是不平衡,价格起伏本就是常理,并非我等商人能够一手操控。
大人推行新令,用心良苦,或许能解一时之急,但要说彻底平抑这粮价”
他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你那套,恐怕是杯水车薪。
“官仓的存粮能否支撑新令走到最后?这另说,但坚持个半年八月是绰绰有余的。”王政兴有些夸大的说道。
官仓的存粮能再支撑一两个月已经是极限了,否则他也不会这么着急。
“只要新令还持续,边慌县的粮价就不可能再涨。”
王政兴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沫,目光却一直锁在王文渊脸上:
“退一步说,就算粮价能维持在当前高位却不涨,一直这么耗下去
王家主,你那堆积如山的粮食,每日耗费的仓储、人工、损耗,还有那占压的本金,算过没有?那可不是小数目吧?”
王政兴这话,像针一样扎在王文渊心上。
他家粮仓光是雇来看守、防火、驱鼠的伙计就有上百号人,每天的人吃马嚼就是一笔开销。
更别提粮食本身的自然损耗,还有那大笔银子压在里面,不能流动,机会成本更是难以估量。
他甚至想起前几天管事来报,说南边一个粮仓好像有轻微霉变的迹象,急得他一晚上没睡好。
要是粮价继续上涨,这些成本固然可以赚回来。但若是粮价一直滞涨甚至下跌,那这些成本就只有去无回。
王政兴看着王文渊脸上细微的变化,继续不紧不慢地加码:
“王家主,你跟钱、孙、李那三家,情况可不一样。”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虚点了几下:
“钱万金有他的当铺、布行;孙茂才家底虽不如你厚,可他早年在军中有些旧关系,路子野;李长胜更是精明,药材、盐铁才是他的主业,粮食不过是顺带手捞一笔。”
听到这些话,王文渊沉默了。
见状,王政兴继续说道,“他们三家持粮相对不多,就算粮市这边有个风吹草动,拔腿就能抽身,而你王家能办得到吗?”
说到这里,王政兴顿了顿,也好让王文渊消化消化,然后继续点火:
“万一我是说万一,他们三家有人不想再承担每日的成本消耗,突然抛售粮食,率先抽身,以获得最优利润,从而导致粮价迅速下跌,这种风险你王家能否承受得起?”
“这”王文渊欲言又止,连捻动佛珠的动作也跟着停下。
这方面他不是没想过,只是他一直相信其他三家不至于会这样做。
王政兴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换上一种更像是替对方着想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