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了?”秦峰正把最后一块芋头塞进嘴里,见二郎脸色突变,嘴角的灰都没擦干净,不解的问道:“你怕啥?爹吃了都没事。”
“生芋头沾上手会痒痒,拿水冲冲就没事。煮熟了随便摸,放心吃吧。”秦峰边说边把没烤透的芋头塞回火灰里,扒拉出烤得焦黄的堆在火塘边。
他冲大郎扬了扬下巴,说道:“水桶搁哪了?我去挑两担水,咱们把这窝收拾收拾。”
日子过得再艰难,他也要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这满屋的蜘蛛网和泥脚印,他昨日半宿都忍不下去!
大郎举着啃到一半的芋头发怔,自打爹走后,他们兄妹已经半年没吃过热乎饭食。直到芋头渣从指缝掉下来,才慌忙把剩下的塞进嘴里,钻进里屋拖出个沾满泥垢的木桶。
穷人家的孩子骨头硬,别看大郎才十二岁,拎着二十斤重的木桶走路带风。
“二郎看家,我跟后爹去挑水。”大郎看着二郎,特意嘱咐道。
村里总有人爱欺负他们这些没爹娘的孩子,去年晾在院里的竹筐被顺走,前个月晒的山货又少了半篓。
如今家里只剩这个豁了口的旧木桶,再丢就连打水的家伙都没了。
等两人转过村口老槐树,二郎立刻把火塘边的烤芋头分给弟妹,叮嘱道:“小心烫嘴!”
三郎和四丫捧着热乎乎的芋头直吹气,鼓着腮帮子含糊应声道:“知道啦二哥,我们小口吃。”
八个烤芋头转眼就剩下三个。
二郎把剩下的埋回火灰保温,自己倚着掉了漆的门框打饱嗝。
四丫挺着圆滚滚的小肚皮凑过来,兄妹俩就着夕阳给彼此揉肚子,三郎蹲在火塘边翻芋头的木棍敲得啪啪响。
兄妹俩你瞅我我瞅你,乐得直笑,肚子吃得饱饱的可真舒坦。
秦峰拎着木桶跟在继子后头,爷俩闷声不响往村里走。
他本就是个话少的,大郎跟这个新爹也不熟络,两人就这么踩着影子闷头赶路。
村当间有口老井,水头清亮还带着甜味儿,家家户户都爱来这儿挑水。
要说洗涮衣裳被褥这些,大伙儿都奔村口河滩去,那里用石头垒了个浅水塘,牛马饮水和婆娘们洗衣裳都在那儿。
虽说活水流动不腌臜,可除了住得离水塘特别近的人家,谁也不会拿这水做饭吃。
王蓉在村里不受待见,从老王家分出来后在北坡根儿起了房子。
她家挨着河上游,其实直接挑河水还近便些。不过大郎既然领着来村井,秦峰这个刚来三天的外乡人也就跟着走。
这会儿正是村里人吃晌午饭的时辰,井台边冷冷清清。大郎麻利地把井绳绕在桶把上,手腕一抖木桶就翻着跟头扎进井里。
眼瞅着桶里咕嘟咕嘟灌满了水,半大小子咬着牙往上拽,井沿连个辘轳把都没有,光溜溜的青石板上印着几代人的脚印。
秦峰伸手接过井绳,胳膊稍稍一使劲就把水桶拎了上来。大郎盯着继父轻轻松松提起满桶水,呆板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神采。
早上喝空的两只瓦罐都带在身边,秦峰把井水哗啦啦倒进罐里,刚好装满。剩下小半桶水他涮了涮木桶,学着大郎刚才的架势往井里一抛,晃悠两下又提上来满满一桶。
这汉子左手拎水桶,右胳膊夹着瓦罐,剩下那个让大郎抱着往家走。
许是头回能带这么多清水回去,向来老气横秋的半大孩子嘴角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