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仔,一间私立医院中。
住院部的一间病房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惨白的灯光毫无温度地洒在每一个角落,让整个空间显得格外冰冷。乌鸦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脸色苍白如纸。原本帅气的脸庞如今布满了憔悴与沧桑,而那只空荡荡的眼眶,更是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狰狞。
东星的笑面虎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对乌鸦遭遇的同情,也有对当前局势的忧虑。他走到病床边,拉过一把椅子,缓缓坐下,目光落在乌鸦那只空洞的眼眶上,微微叹了口气。
“乌鸦,你可算脱离危险期了,兄弟们都盼着你好起来呢。” 笑面虎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
乌鸦微微动了动身子,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声,他那仅存的一只眼睛缓缓睁开,眼神中透露出一股让人胆寒的凶狠。
“最近发生了不少事,我给你讲讲。” 笑面虎顿了顿,接着说道,“骆驼那老家伙,最近可嚣张了。上次在码头的事儿,你被潘多拉挑了眼睛,兄弟们都想为你报仇,可骆驼却拦着,说什么不能轻易挑起与那边的大战,要顾全大局。哼,我看他就是怕事!” 笑面虎越说越激动,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愤怒。
“还有我,那天我去找骆驼理论,说他不该这么窝囊,结果你猜怎么着?那老家伙差点把我给打死!要不是兄弟们求情,我这条命可就交代在那儿了。” 笑面虎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还未完全愈合的伤痕,向乌鸦展示着。
乌鸦听着,原本就阴沉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紧咬着牙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骆驼,这笔账我迟早要跟他算!”
“还有啊,古惑伦那小子,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居然想出个当渔翁的计划。他说什么让咱们东星和洪兴还有其他帮派互相争斗,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笑面虎冷笑着说道,“这小子,还真以为自己聪明绝顶了。”
听到古惑伦的名字,乌鸦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熊熊怒火,他猛地从病床上坐起来,扯掉了身上的管子,发出一声怒吼:“古惑伦!这个混蛋,我要把他碎尸万段!还有那个潘多拉,敢挑了我的眼睛,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乌鸦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恨意与癫狂。
他的脸上满是扭曲的神色,原本就暴戾的性格,在经历了这一系列的打击后,变得更加疯狂。他挥舞着手臂,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撕成碎片。“我不管什么大局,也不管什么计划,我现在就要报仇!我要让他们知道,惹了我乌鸦,没有好下场!” 乌鸦的声音近乎歇斯底里,他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着。
笑面虎看着疯狂的乌鸦,心中不禁有些担忧,他连忙上前,试图安抚乌鸦:“乌鸦,你先冷静冷静,你现在身体还没好,别太激动了。咱们从长计议,肯定能想出办法报仇的。”
“从长计议?等我从长计议完,他们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我现在就要出去,我要亲手杀了他们!” 乌鸦根本不听笑面虎的劝说,继续咆哮着。他挣扎着要下床,却因为身体太过虚弱,又重重地倒在了床上。
但即便如此,乌鸦的眼神中依然充满了坚定的杀意,他喘着粗气,恶狠狠地说道:“笑面虎,你听好了,等我伤一好,不管是骆驼、古惑伦,还是潘多拉,一个都别想跑!我要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医院长廊的惨白灯光下,大 b 的皮鞋声显得格外沉重。 他手中提着保温桶,桶里是刚熬好的鸡汤,香气透过盖子缝隙隐隐飘出。推开病房门,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床上的陈浩南听见动静,缓缓转过脸 —— 那张曾经棱角分明的脸如今苍白如纸,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嘴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药渍。
“南哥,喝点汤吧。” 大 b 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易碎的东西。陈浩南没说话,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右手机械地摩挲着输液管。他的左臂缠着厚厚的纱布,三刀六洞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更痛的是心窝 —— 细细数来,小结巴的笑脸、山鸡的背影、蒋先生的期许,全都碎成了渣,混着被洪兴逐出的通告,一起堵在喉咙里,让他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大 b 在床边坐下,保温桶搁在床头柜上,金属边缘撞上玻璃水杯,发出清脆的响声。陈浩南眼皮动了动,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水泥地:“大 b 哥,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女人死了,兄弟散了,连洪兴的门都不让我进了……” 他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碎玻璃般的锋利,“扛把子?呵,现在连条丧家犬都不如。”
大 b 喉头滚动,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他看着陈浩南凹陷的脸颊,想起这小子刚入洪兴时的生猛劲儿,想起他为了兄弟两肋插刀的狠辣,更想起他抱着小结巴尸体时的撕心裂肺。此刻的陈浩南像被抽走了脊梁骨,整个人蜷缩在病床上,连被子都显得格外空荡。
“别他妈说这种丧气话!” 大 b 突然提高声音,伸手按住陈浩南的肩膀,“你以为我来医院是看你摆烂的?我问你,慈云山的老兄弟还记不记得你当年怎么带着他们抢地盘?太子那拳馆的门朝哪儿开,你想不想知道?”
陈浩南猛地转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大 b 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拍在床头柜上 —— 是张泛黄的船票,目的地栏写着 “旧金山”。旁边是个牛皮纸袋,露出一角的港币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这是太子的拳馆地址,” 大 b 手指敲了敲船票,“我用慈云山三个码头的经营权换的。还有这十万块,够你在那边从头开始。” 他顿了顿,声音突然软下来,“南哥,你要是就这么垮了,小结巴和山鸡在天上看着也心寒。”
陈浩南盯着船票,喉咙动了动,眼眶渐渐发红。突然,他抬手捂住脸,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肩膀剧烈颤抖。大 b 眼眶也有些发热,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没再说什么。病房外,护士推着治疗车经过,车轮在地面留下细长的影子,像极了洪兴门前那条他走了二十年的路。
“大 b 哥……” 陈浩南突然抓住大 b 的手腕,掌心全是冷汗,“我是不是真的能从头来过?”
大 b 反手握住他的手,握得指节发白:“只要你想,哪儿都能是起点。”
陈浩南突然坐起来,扯掉手上的输液针,鲜血顺着血管爬到手背。他抓起船票和纸袋,塞进枕头底下,然后抬头看向大 b,眼神里终于有了活气 —— 那是久违的、狼一样的狠劲。大 b 看着他,突然想起多年前在慈云山后巷,陈浩南也是这样红着眼眶,咬着牙说 “我陈浩南一定会出人头地”。
“走的时候小心点,” 大 b 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领带,“靓坤现在满世界找你,等你在那边站稳脚跟,洪兴的账…… 总有清算的一天。”
陈浩南没说话,只是伸手紧紧抱住大 b。这个拥抱很用力,像是要把这些日子的委屈、不甘、绝望全都揉碎在对方背上。大 b 拍了拍他的后脑勺,闻着他头发里的消毒水味,突然觉得眼眶发酸 —— 他知道,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陈浩南,终于回来了。
就在这时,病房的电视突然弹出新闻快讯,画面里是熊熊燃烧的蒋天生别墅,浓烟滚滚中隐约可见警灯闪烁。 大 b 的身体猛地僵住,陈浩南也缓缓抬头,目光死死钉在屏幕上。新闻主播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冷静:“今日凌晨,洪兴社龙头蒋天生先生在半山别墅遭不明枪手袭击,别墅随后起火,蒋先生当场身亡……”
“咔嗒” 一声,保温桶从大 b 手中滑落,鸡汤泼在雪白的地砖上,像极了记忆中蒋天生书房里那滩刺眼的血迹。陈浩南的指甲深深掐进大 b 的手臂,两人都能听见彼此剧烈的心跳声。病房里的吊瓶滴答作响,混着远处救护车的鸣笛,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不可能……” 大 b 喃喃自语,突然转身一拳砸在墙上,瓷砖应声而裂,鲜血从指缝渗出,“是谁干的?是不是靓坤那个王八蛋!” 他的声音里带着撕裂般的颤抖,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扯出来。
陈浩南死死盯着电视里跳动的火焰,突然想起上周蒋天生还在电话里说 “南仔,等你伤好了,来我书房喝茶”。此刻那个总是穿着熨帖西装、说话不疾不徐的男人,已经化作了新闻里冰冷的 “遗体”。他的喉咙里涌起一股腥甜,突然抓起床头柜上的花瓶砸向墙壁,瓷片飞溅中,他嘶吼着:“蒋先生!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我们还没来得及……”
大 b 猛地抱住失控的陈浩南,任他拳头砸在自己肩膀上。陈浩南的声音渐渐变调,像个孩子般呜咽起来:“他明明说过要带我们洗白的…… 他还说要看着我娶小结巴…… 大 b 哥,我们怎么办…… 洪兴怎么办……”
走廊里传来护士的惊呼,大 b 却充耳不闻。他看着陈浩南颤抖的后背,想起蒋天生第一次带他们见世面时说的话:“混江湖,最难得的不是狠,是把兄弟们带出一条生路。” 此刻,这句话像把生锈的刀,在他心口来回搅动。
窗外,乌云遮住了最后一丝月光。大 b 摸出手机,给陈耀发了条短信,手指在屏幕上停顿许久,最终只打出三个字:“蒋先生走了。”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陈浩南突然安静下来,他擦了擦脸上的血和泪,眼神里除了悲痛,还有一团即将燎原的火。